肖楓和賀比剛剛離去,洛尋剛想合上劍閣的大門,一道身影又匆匆而來。
“師叔,弟子錯了。”
張天生才踏入劍閣“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訴說着自己的過錯,痛哭流涕。
即便已經坐在宗主之位五六十年,但是面對幾位老傢伙的時候,張天生還是不敢有絲毫的傲氣。
“錯便錯了,你來找我又能改變什麼?”
洛尋似乎並不想見張天生,轉過身去,不再言語。
“清風可是您的親孫子,也是您唯一的親人了,您即便是鐵石心腸,也不能坐視不理吧。”
張天生輕聲啜泣。
“別演了,老夫還不瞭解你?不就是想我出面請肖瘋子幫你解決問題。”洛尋轉過身來,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肖瘋子和老鬼都已經離去,他們若回不來,你就是劍宗的罪人。”
張天生心思被點破,愧疚難安,不再言語。
他先去找了肖楓,碰了壁,所以這纔來求洛尋,畢竟當初洛尋和肖楓有些交情。
可是此時聽到肖楓和鬼劍賀比已經離去,他的心又再度懸起。
三十年前秦無涯重傷於肖楓劍下,之後便雲遊而去,如今肖楓已是劍宗唯一的合道境大能,若是肖楓出了事情,對劍宗是無比巨大的打擊。
劍宗裏,可以沒有張天生這個宗主,但是不能沒有肖楓這個最強的戰力。
“等那小子登上九層,你就退位吧,紫宵的劍你扛不起。”
洛尋說罷,擡手指天,劍閣的陣法瞬間激發,將張天生震了出去,而後劍閣的大門轟然關閉。
劍閣之中,流光一閃而逝,便在陣法激發的一瞬間,壓力驟減,左七踏過了最後一層樓梯,倒在了八層的入口。
精疲力盡,狀若死狗。
雨越下越大。
劍閣外。
跌落在地的張天生眼中滿是茫然,再也顧不得用靈力抵擋漫天雨滴,洛尋說的或許是對的,劍宗的劍他真的扛不起。
“看你了,左七。”
張天生緩緩的擡起頭,朝着劍閣的九層看去,眼中的頹廢緩緩散去。
“給你留下了這個爛攤子,真是對不起。”
說罷,張天生拂去臉上的淚痕,頭也不回的朝着神劍峯下走去。
清晨的風吹落了最後一滴雨,烏雲散盡,碧空萬里如洗。
楊天生一夜未眠,此時剛剛閤眼,卻又被一封急信擊散了所有睏意。
不知何處走漏了風聲,一夜之間,天下已經開始盛傳,劍宗打開了落魂淵祕境,放出了無數逆種妖怪,殺人掏心,已經害了幾百人的性命。
紫宵殿再開晨議,氣氛凝重無比。
各峯主和長老們坐在兩側,目光驚異的看着主座上有些頹然的身影。
“傳言不虛,一切都是我所爲,現在想來,或許從開始就被人算計了。”
張天生沒有閃避,直接將事情從頭說起,執事弟子已經去尋找那位稟告祕境信息的弟子,但大概是找不到了。
沒有人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天生在位五十七年,庸庸碌碌,卻也沒做什麼錯事,如今第一次犯錯,便將劍宗推至了險地。
然而人家坦然承認了錯誤,讓他們本想說上兩句的人到嘴邊的話又被堵了回去。
滿場皆寂,很多人心中都憋着很多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在這樣的氣氛之下,誰也沒有勇氣第一個開口。
“我打算引咎退位,劍宗宗主的大位應該留給更有能力的人。”
隨後,張天生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話,這可是宗主大位,怎麼能說讓就讓,劍宗不是那些小宗門,這可是三大玄門之一,天下最頂尖的勢力。
“師兄不可如此。”首先站出來反對的是大陽峯的胡大錄,雖然一向不喜楊天生的怯懦,但是總的來說楊天生治理之下的劍宗還是過得去的。
最主要是,現在局勢太過緊張,張天生在此時退位,很可能影響到劍宗的安穩。
還未待胡大錄坐下,無極峯主裴青雲也站起身來,反對道:“這不過是有心人算計,師兄不必將所有的錯都歸於自己,逆種妖患平定了就行,這種事情劍宗還是能夠扛起的。”
···
一個又一個的劍宗高層站了起來,無一例外都反對張天生的決定,這不是一件小事,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宗主會不會比張天生更爲平庸。
亦或者更加犀利。
“本座已經決定了,半月之後就會昭告天下,諸位不必再勸。”
張天生難得強硬一次,說完這番話,起身朝着內殿走去,對身後的挽留置之不理。
紫宵殿內依舊喧鬧,宗主更替這樣的大事不可兒戲,有人還想勸張天生收回成命,有的人卻已經商議起了新宗主的人選。
紫宵殿的動靜不小,卻並不能影響到神劍峯頂的劍閣。
左七安坐了一夜,此時已經恢復了精力。
通往劍閣九層的樓梯就在眼前,那至高的劍典似乎已經觸手可及。
自從聽左傾月提及劍典,此次劍閣之行左七就已經沒有了其他的想法,要報自己的血海深仇,他需要無比強大的力量,這力量或許就在劍典裏。
緩緩的從地上站起,每一個動作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一花四葉的血紋從額間扶起,左七艱難的邁出一步塔上樓梯,瞬間就被壓得雙膝彎曲,逼不得已他只能將青厄劍杵在地上,穩住身形。
這種壓力已經突破了左七承受的極限,即便肉身已經強悍無比。
整整一天過去,左七眼前還剩下最後一階樓梯。
然而,他剛擡腳上去,頓時般感受到了無比恐怖的巨力從上方落下,壓力已成實體,像是一大塊透明的水晶,肌膚已然能感覺到真實的觸感。
顯然,這最後一階樓梯作爲一道門檻,已經和先前的樓梯有着天壤之別。
左七的口鼻開始溢血,只一瞬間,內腑已經在這巨大的壓力下受了重創,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小命都要丟在這裏。
老變態,盡搞些折磨人的東西。
左七暗罵了一句,腳下退後一步,朝着下方退去。
“九層的壓力是靈氣的聚集,虛幻的壓力你能應付過來,難道有了實體你就沒辦法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了洛尋的聲音,從左七踏上通往九層的樓梯開始,就已經引起了洛尋的注意。
即便是左七真的天賦異稟,可畢竟還是合丹境的修爲,這劍閣九層可是擋下了無數的化神修士,就連當初的洛尋都沒能成功的撐過去。
洛尋自然是希望左七能夠登上九層,那可是無比高的榮譽,然而他也擔心左七強行登樓會出現問題,畢竟一個合丹境修士走到這裏,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前輩,你違規了。”
左七艱難的調侃了一句,已經已經要退回的腳再一次踏在了最後一層的樓梯之上,此時他的身形已經被壓得很低,臉頰上的汗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讓他有些窒息。
一聲劍鳴響起,青厄劍快速向上斬去,猶如實質的靈氣瞬間被破去,左七身形猛地躍起,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青厄劍的劍鞘從樓梯上滑落,“啪嗒”一聲掉在了洛尋的跟前。
“這小子。”
洛尋將劍鞘撿起,靠在了樓梯旁,而後盤膝坐下,等待着已經沒了蹤跡的左七。
隨着左七雙腳落地,劍閣九層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沒有巨大的壓力,這裏也不像預想中那般,是一個狹小的房間。
劍閣九層,居然是一個長寬三丈的石室,內裏空空如也,只有正中的一處石臺之上,插着一柄滄桑的石質大劍。
這就是劍典?
很明顯,這裏並沒有什麼書冊,唯一的東西只有那把石劍,那麼這石劍應該就是劍典。
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危險,左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向前。
左七將青厄劍立在一旁,爬上石臺,一隻不大的手緩緩伸出,握在了石劍劍柄之上,左七按照自己的想法觸摸到了劍典。
一瞬間,詭異的力量從石劍中涌出,從那隻小手涌入左七的身軀。
一道精芒從石劍上逸散出來,最後匯聚成一道飄渺的光,砸在了左七的額頭之上。
“呃”
熟悉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折磨即將開始,這樣的事情他已經經歷了十幾次,輕車熟路。
和曾經吸收妖獸血精的感覺出奇的一致,那股力量改變着他的身體,而那道光一瞬間就佔據了他的識海。
此時,左七終於知道那詭異的力量是什麼,那是無數的劍意,最爲精純的劍意,沒有摻雜一絲的力量,正一點點侵染着他的軀體。
那道光便是劍宗先賢的意志,此時正在他的是海中化作數十個模糊的小人,演練着精妙絕倫的劍式,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這是劍宗的傳承,也是劍宗的盛會。
此刻整個神劍峯光華大盛,九華峯上的古鐘被莫名的力量拍打着,發出宏大的聲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神劍峯,這一刻他們終於明白了張天生爲何要選擇退位,因爲比他更有資格的人出現了。
有人通過了考驗,登上了劍閣九層。
所有人都無比驚訝,這一批進入劍閣的弟子,並沒有他們預想中能登上九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