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帝星剛剛升起沒多久,他便接到了來自劍樓的指令,當然肯定不止是他,萬仞劍宗的各個分舵都收到了指令,要他們嚴格調查轄區內人命星的所在。
帝星不能留,這是老劍神親自下的命令。
人十五當安身立命,帝星在昨晚升起,倒是說明十五年前的那個小皇子活得好好的。
各個分舵當然是馬上開始盤查,老劍神更是親自請了天諭,說是帝星在北,大周國運卻在南。
承載國運的自然是未來的天子。
也就當他收拾行裝,點了手下弟子準備排查的時候,忽有人來報。
“報舵主!昨夜雷雨,有弟子說在洛城外看到了落雷......”
馮博文眯了眯眼睛,洛城那種地方地勢低窪,連雷雨都很少下,這落雷,十有八九不是自然原因。
這也是馮博文覺得自己走大運的原因。
“點點分舵弟子,隨我前去調查。”
“是!”
若真是雷擊巧合那也罷了,但要知道,馮博文曾經聽老劍神說過,大周的皇子若活着,其所在的位置必常有落雷。
至於原因,老劍神也沒有解釋過。他只知道現在在皇子身邊可能還會有一位經脈盡斷的絕頂高手。
總之,這位昨天剛剛立命顯露出帝星的小皇子是必須要死的了。馮博文雖算不上絕頂,但能當上萬仞劍宗的舵主,至少也能棲身一流之列,一個一流對付經脈寸斷的廢人,即便那人曾經是一代絕頂,也絕不是馮博文的對手。
昨晚看到帝星的可不止萬仞劍宗,遲則生變的道理馮博文還是懂的。當下有一絲線索都要一路追下去。
當即拍馬封鎖了整個洛城邊緣,城外遠近十里的村民他都要集合起來,十多歲的男丁更不用說,劍樓的指令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
於是無數的弟子衝進了各個村子,事出突然,大多數村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劍宗弟子趕到了城外的大空地上。
馮博文眯着眼睛盯着空地上的一個個人頭,像是在點數量。
村民是不敢接他的目光的。偶爾有不滿也只能憋在心裏。自從大周滅了之後,七國之外,宗門最大,更何況洛城這種小城,宗門的人算得上是執掌生殺。
老頭子自然也在其中,他今天沒有穿道袍,一身粗布衣,佝僂着身體蜷縮在人羣中。
但傅卿並不在他的身邊。
劍宗弟子確實是闖進了他們的家裏,但也只是帶走了老頭子。並不是說他們沒有把傅卿帶來,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傅卿。
在柴門被破開的那一刻,老頭子把傅卿塞進了牀下的棺材裏。
塞進去的時候老頭子留了一道縫,對着傅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點點人數,把十五到十六歲的所有人都給我帶過來!”
上面下的命令馮博文並不敢過多拖延,既然已經確定了年齡,那就沒必要做其他篩選。
十五六歲的人,統統殺了便是。
但如果之後帝星未滅,他可是要被扣上濫殺無辜的帽子的。
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也就在此時,一匹快馬從城內奔出,徑直向馮博文這邊趕來。馬上坐的人身穿一身青色的官袍,鬍鬚留的有些凌亂。
馮博文皺了皺眉,他因爲來的太急,並沒有跟洛城的官方打招呼,但按理來說,宗門做事並不需要向官方彙報。
畢竟現在的七國,大都依附在各個大宗門之下。
“大人莫急!莫急!”看到萬仞劍宗這陣勢,來人趕忙滾下馬,三步做兩步拜在了馮博文的馬腿前。
馮博文坐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人。
“你是洛城的官?”他表面在問問題,實際上已經觀察起來一邊被劍宗子弟拉出來的少年們。
因爲是從總舵傳下來的任務,弟子們搜的很賣力,洛城周圍的村子裏人口並不多,所以在劍宗弟子的大力搜尋下,很快便把少年們聚集在了一起。
“小人確實是洛城縣令,今日不知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具體有多久,就連洛城縣衙門口的老衙役也記不清了。至於這個人的來歷,老衙役就更說不清楚了。
大致就是,在十多年前的一個春天,一個風塵僕僕的青年,提着成捆的官服拄着柺棍停在了這破舊縣衙的門口。
洛城在十五年前就劃給了楚國,但因爲處在楚秦韓三國中間的緩衝區內,所以並沒有什麼很嚴格的上任程序,季延就這樣很簡單的走馬上任了。
季延是楚國公子手底下的幕僚,稅官來收稅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也不知道幹了什麼倒黴事,派到這邊來連個跟班都沒有。”
也對,洛城這種易攻難守的偏遠城池,大概也就只有花雕酒能拿的出來檯面。
季延也沒什麼表態,縣令的俸祿差不多剛好夠僱上一個衙役,於是當時還不算太老的老衙役就在縣衙裏當了差。
洛城基本上是沒什麼重大事件的,縣衙也無非就是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季延做事情算是規矩,所以在洛城當官一當就是十多年。
倒也相安無事。
“沒什麼迎不迎的。”馮博文道。“既然你是楚國的縣令,那我也探明瞭說,這次行動是總舵的意思,你上面的人都不一定知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正說着,他慢慢俯下頭去,盯着季延的眼睛。
“這次出來我們要做什麼,你最好當沒看見,畢竟你也不是什麼說得上話的人。”
馮博文說完慢慢擡起頭,他的眼睛微眯着,盯着那邊被劍宗弟子聚集起來的少年們。
洛城算不得什麼富庶地帶,周圍的村子裏也都是些面黃肌瘦的少年。楚國的地稅並不算輕,平民的生活大多也只限於溫飽。
但馮博文並不管什麼溫飽,他來這裏也不是扶貧的。
在得到手下的確認後,馮博文策馬走向那些少年。少年們眼裏帶着驚恐,還有的在低聲抽泣。
畢竟你在喫着早飯唱着歌,扛起鋤頭準備開始一天勞作的時候,突然鋤頭被人打掉了,來了一隊宗門老爺把你全家和隔壁老王家鄰居老張家聚在一塊,最後只把你單獨挑了出來。
但凡是誰都會害怕,何況只是十幾歲的少年。
“沒什麼好說的,下輩子投個好胎。”馮博文輕聲說。
“別在讓人生殺予奪了。”
他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旁邊的劍宗弟子動手。
此時被聚起來的羣衆開始騷動,但很快又隨着劍宗弟子們拔劍趨於平靜,在無數目光中,劍宗弟子們把劍指向了被挑出來的少年們。
萬仞山,劍樓。
“小皇子應該找到了。”霍白收到了一隻隼鷹,解下來其中的傳信筒後說到。
大風呼嘯,吹起了老劍神的長鬚。
“是西南分舵的馮博文剛剛傳來的加急奏報。他已經派人前往洛城搜查,不出意外的話這會已經到了。”
聽完霍白的話,老劍神眯起了眼睛。
“沒那麼簡單。”
“阿白,你去一趟吧。”
馮博文已經在想象擊殺小皇子後的獎賞了。但他似乎忘了些什麼。
情報裏說,小皇子的身邊有一位經脈盡斷的絕頂高手。來時他還想到了這一點,但之後只想着獎賞,到把這件事忘記了。
老頭子低着頭混在人羣中,他知道傅卿並不在這堆少年裏面,但他依舊嘆了口氣。
昨晚的雷電還是引來了不該來的人。
而且他必須要出面了。
劍宗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馮博文一樣莽撞,知道自己一直在傅卿身邊的人並不少。如果傅卿在這羣人之中,那麼
傅卿就算是死,也肯定會死在自己之前。
雙拳緊握,老頭子慢慢擡起了眼睛。
也就在同時,劍宗弟子的劍即將揮下去的時候,傳來了個令人意外的聲音。
“大人小心!”
是季延的聲音。
從剛剛起,他就在一邊跪着沒有動。
但有一柄劍,從城內飛來,帶着一抹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