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而來的不少醫生因爲束手無策或者學藝不精,大部分都被吊在了菜市口的欄杆上。
姜紅魚扛着藥箱,埋着頭走進了城主府。
門口的侍衛並沒有阻攔,也沒有熱情,就像是沒看到她一樣。
城主府裏並沒有像往日那般熱鬧,韋九峯似乎是拖家帶口出遊了。
“你來了。”庭院的深處,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姜紅魚簡單的嗯了一聲。
“韋城主已經把藥材都備齊了,喝了這兩劑藥,老爺子平時少動肝火,以後應該就不會再犯了。”
她走到那個坐在牀頭的老爺子旁邊,細細的探查着他的脈搏。
“韋九峯是個逆子,紅魚啊,不要跟他一般見識。”老爺子有氣無力的說道。
“不妨礙的,老爺子,畢竟以我當時的身體,也不能給韋家添個子嗣。”
姜紅魚的表情沒有悲喜,當她聽到韋老爺子談起韋九峯的時候,只是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下。
老爺子聽到姜紅魚的話,也沉默了下來。
當初姜紅魚跟韋九峯的親事就是他撮合而成的,後來韋九峯繼任成了天水城主,他便去了天水城外的道觀裏修心。
然而等過了幾個月老爺子回來的時候,姜紅魚已經成了韋家的棄婦。
韋老爺子對此事也只有嘆息的份,即使他狠罵了韋九峯九峯一頓,但畢竟韋九峯是他的親兒子。
此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而韋九峯也理所應當的另娶了一個夫人,這個夫人,便是當初爆出姜紅魚生活不檢點的那個貼身丫鬟。
只要不是傻子,基本上都能看出來,這就是他們串通好的計策。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
來到一旁的偏房,哪裏早就準備好了一座藥爐,姜紅魚仔細準備着藥材,她挑挑撿撿看了又看,把一些品相成色不太好的挑了出來。
而在天水城外的一處小湖邊,韋九峯正跟他的夫人站在一旁,默默地賞着湖景。
“聽說姜紅魚因爲爹的事情回來了?”夫人問道。
韋九峯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準備好計劃了嗎?”夫人又問道。
“不需要你提醒,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韋九峯笑道。
“你就等着城主府出事的消息傳過來吧。”他胸有成竹的說。
“等老爺子一死,我們就藉着這件事向姜紅魚發難。到時候,由不得她不把自己的醫典交出來。”
“等她把醫典寫完,就殺掉好了。”夫人伏在韋九峯的耳邊,像是說着情話。
韋九峯無言,許久,他點了點頭。
因爲老爺子的病,他已經殺了好幾個郎中了。
離藥宗算是整片大陸醫藥學發展最好的地方,就連街道上開的大部分也是醫館。
當初姜紅魚嫁給他,也是因爲姜家需要和離藥宗合作,隨行的嫁妝中,也有姜家的醫典。
姜紅魚是姜家年輕一輩醫術最好的人了。
韋九峯做夢都想要那一本醫典,但是當他真的把姜紅魚趕走,手裏拿到那份醫典之後,他才發現,醫典上寫的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這是姜紅魚自己給自己寫的密語,真要說的話,估計只有她自己能看懂上面寫的是什麼。
這算是韋九峯沒有預料到的了。
破譯了多年無果,他纔想到了拿韋老爺子來做文章。
剛好離藥宗的探子們在南江法會的附近看到了姜紅魚的身影,他才制定了這個計劃。
不僅僅是給姜紅魚的藥材裏面下了毒,就連盛藥的碗裏,煎藥的石鍋裏,都被他做了手腳。
韋九峯對他的父親沒有感情。
天水城
“老爺子,藥煎好了,服完這一劑會有些疲憊,休息就好,下午我會再來做第二劑的。”
老爺子並沒有說什麼,他很順從的把藥喝了下去。
直到看着老爺子把這劑藥喝完,姜紅魚才鬆了口氣。
韋老爺子算是整個韋家對她最好的人了,等還完了這份情,她對韋家便再無牽掛。
等到老爺子睡着,她纔有些放心地推開門,準備離開城主府。
只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城主府門口早已戒備森嚴。
她出不去了。
而在天水城外,韋九峯得了消息,正急匆匆的向着城主府趕來。
“抱歉了,姜夫人,城主懷疑您對老城主有不軌之心,所以您現在不能出去。”門口的守衛冷冷的說。
“不軌之心?”姜紅魚聽到這四個字先是愣了愣神,隨後又笑了出來。
“我對韋老爺子能有什麼不軌之心?”
“姜夫人不必與我們多言,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事情等城主回來您再跟他說罷。”守衛們伸出長槍,牢牢的封住了城主府的大門。
姜紅魚慢慢的後退,她盯緊了封死的大門。
她從來沒有修煉過,即使封住大門的守衛連三流都算不上,她也硬闖不過去。
就這樣,她再次慢慢的退到了庭院的深處,伸手再次推開了韋老爺子的門。
老爺子沒什麼動靜,倒像是睡着了。
此刻姜紅魚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韋九峯非要她來救治老爺子的病了。
老爺子肝火旺盛,經常心浮氣躁,一般來說,有些道行的郎中,甚至是離藥宗的內門弟子也差不多能一眼看出老爺子的病因來。
那爲什麼非要找她呢?
她下意識的想到了夏蟬。
每到臨近夏天的時候,原本活在土裏的蟬幼蟲都會爬出地洞,尋棵安靜的書蛻皮。
韋九峯想當一飛沖天的蟬。
自己只是他的蟬蛻,他當初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很自己在一起,而是爲了姜家的藥典而已。
她突然有些後悔使用密語抄寫藥典了。
牀上的老爺子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把住了老爺子的脈。
也就在這個時候,韋九峯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姜紅魚!你要對我爹做什麼!”他一個箭步衝了上來,對着還在探查脈象的姜紅魚就是一巴掌。
韋九峯自然是自幼開始修煉的,能當上天水城的城主,他可不僅僅靠的是韋家長子這個身份。
姜紅魚被這一巴掌抽的暈頭轉向,一時間只能聽到腦海裏的嗡鳴。
她有些踉蹌的後退着,嘴脣慢慢溢出了血絲。
而韋九峯並沒有管還在一邊的韋老爺子,而是徑直向着姜紅魚走來。
這個拋棄了蟬蛻的新蟬,要回頭把蟬蛻踩碎了。
“我沒有害老爺子……”姜紅魚捂着臉說道。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他拽着她的衣襟,把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你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若是聰明,當初就不會嫁給你了。”姜紅魚說。
說着說着,她突然又笑了起來。
“這藥裏的毒,應該也是你下的吧?”她輕聲問道。
韋九峯沒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依舊在笑着的瘋女人。
此刻門外已經聚集了大批的守衛,一切就像是很久以前就謀劃好的一個坑。
“交出醫典,或許我能饒你一命。”韋九峯說。
“我還沒治好老爺子,我不會認你的罪。”姜紅魚說。
“你給的所有容器和藥材,我都沒有用過。”
在這關鍵時刻,這個一直被韋九峯當成傻子騙的姑娘終於聰明瞭一回。
韋九峯愣住了,他有些懷疑的看着在牀上咳嗽的韋老爺子。
“老爺子只是因爲剛剛喝藥嗆了一口,你不會沒有看出來吧。”姜紅魚笑着說。
韋九峯面無表情,他只是將姜紅魚提了起來,擡手便將她丟出了屋子。
“好生看守老爺子,無論裏面發出什麼聲音都不要過問。”他對着一邊的侍衛吩咐道。
“可是,城主……”侍衛剛想說話便被韋九峯粗暴的聲音打斷了。
“你們若是覺得有問題,那就是不把我這個城主放在眼裏。”他微微低頭,擡着眼睛看着四周的侍衛。
“違者,格殺勿論。”他輕聲說。
又吩咐了幾個親信看住侍衛,他捏起了姜紅魚的下巴,把她的頭強硬的擡了起來。
“你難道覺得,以我爹現在的樣子,能保住你嗎?”他沉着聲音問道。
“把醫典的密語破解出來,或許我能饒你一命。”韋九峯再次說。
“比起翻譯醫典,你還是殺了我比較好。”姜紅魚喃喃的說。
韋九峯看着面前頹廢的女人,露出了一絲邪笑。
“比起殺了你,我有更多的方法能讓你開口。”
“聽說你在南江,找了個相好啊。”他看似不經意的說道。
但只是這不經意的一句話,便讓眼前頹廢的女人瞳孔放大了好幾圈。
“你若是敢動他,我現在就咬舌自盡!”姜紅魚強硬的說道。
“看來那個男人對你很重要啊。”韋九峯舔了舔嘴脣。
“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他鬆開手,姜紅魚像死人一般癱倒在了地上。
“你幫我把姜家醫典的密語解開,我就不動你那個相好了。”他湊到姜紅魚的耳邊,輕聲說道。
“聽說他爲了你,現在也在南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