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個不是很熟的人問你，“你談戀愛了嗎？”
夏果極不願意回答“談了”或者“沒談”這樣的字眼，總覺得其中透着些淺薄和粗魯。
所以這個問題這種問法，遠沒有“你心裏有人嗎”好聽。
蘇巧曼可沒這麼細膩，她只是驚訝與夏果的迴應。
“你……談了？”她好像要確認一下夏果的答案，但夏果已經不願意第二次點頭了，她只是靜靜地看了蘇巧曼一眼，說，“怎麼了？”
“你男朋友長啥樣，有沒有照片？”蘇巧曼激動地湊了過來。
這就是她第一反應了，因爲她真的很好奇夏果的男朋友會是什麼樣子。
就算不願意口頭承認，蘇巧曼畢竟不瞎，她很清楚夏果的顏值比自己這種要高出多少，所以，她很好奇夏果要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
帥的？有錢的？智商高的？……
不管是哪種，她都想親眼看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那麼好。
蘇巧曼懷着一種普通人常有的陰暗心理。
就像鄰居家有一個很完美的同齡女孩，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孩子，被其他的家長用來作爲自己家女兒的參照物，那麼這些女孩子們長大後，有的就會想知道——那個完美女孩最後究竟怎麼樣了？她找的男朋友會不會也是那麼天上少有，人間難尋呢？
而隱藏在他們心底的陰暗想法就是，“要是她找的是一個有錢有勢卻醜得要死，或者高大帥氣卻一窮二白的人，那就太好了。”
簡單來說，那就是，希望她不要一切都那麼完美得讓人嫉妒。
現實就是這樣，很少有人真正善良到願意看到所有人幸福的，尤其那個人還是自己成長路上的陰影。
如果有人質疑這一點，那你可以代入一個情境檢驗一下自己。
當你畢業的時候，大家一起找工作，同樣的學校畢業，修的同樣的專業，你找了個年薪不到十萬的996，你班上有個向來優秀的同學找了個年薪五十萬，每年固定休假五十天的工作，你是會發自內心地爲他感到高興呢，還是會時時被這種落差打擊呢？
每個人都能得出一個答案，願不願意說出口是自己的事，如果你的答案是，你會真心地爲他感到高興，既不羨慕嫉妒，也不感覺有落差，那要麼你是真聖人，要麼你是真騙人。
但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不因爲落差而橫生嫉恨，而只是心生羨慕嫉妒，或感覺壓力和煩惱，那都是正常人的範疇，無須自責。
只要你不心懷惡意，希望人家倒黴，你就已經是善良的了。
但如果你因此而看不得人過得比你好，看到有人過得順風水水而自己卻艱難謀生，因此而怨天尤人恨這恨那，恨不得讓別人比你更慘，那就是你心理扭曲了。
蘇巧曼雖不算心理扭曲，但多少有些陰暗心理，就是想親眼看看結果怎麼樣，而如果結果不是那麼十全十美，那她就能從中獲得一些慰藉。
夏果卻十分苦惱。
臥槽，怎麼又是問照片。
這回夏果是真的感覺有些丟臉了，跟自己親媽說還沒那麼丟人，跟蘇巧曼這麼說，她信嗎？她會怎麼看自己?
會不會覺得自己根本沒談戀愛，就是個找不到對象的單身女學霸？不但找不到對象，還假裝自己有對象？
我敲了，早想到這一茬就說自己沒談戀愛得了，反正都是騙，騙她又不要緊。
想到騙字，夏果腦子倒靈活起來了。
自從學會了撒謊之後，她撒謊的技能就開始長進了，在撒不重要的謊或者對不重要的人撒謊時，她都可以不臉紅了。
於是她頓了一下說，“我……這個手機沒照片哎，我之前剛換了手機，還沒傳過來……”
嗯，這個謊撒得真不戳。
果然，蘇巧曼只是有點失望，卻說不出什麼質疑的話來。
但馬上她又說，“那我後天大後天的樣子會去你們家拜年呢，到時候記得給我看哦！”
夏果頓時寒毛直豎，僵了一下之後也只能勉強點頭說，“哦……好的吧。”
她心裏直嘆氣。
看來這照片，還得催一催了？
這輩子第一次催着男生給照片啊，唉。
蘇巧曼依舊興致勃勃地八卦，“那你男朋友長得帥嗎？”
既然看不到照片，先打聽點信息也是可以的。
夏果敷衍地回答說，“還可以吧，長相這種東西，都是見仁見智的，只要長在你的點上，都是好看的。”
“哦——也是。”蘇巧曼聽了心裏有點高興。這說明她男朋友一定不算很帥的那種。
言下之意是，你不會老牛喫嫩草吧。
夏果有些無語，簡短地回答說，“比我大。”
“那就是大四咯。”
比我大就是大四嗎？
夏果無奈地補充了一句，“他已經畢業了。”
“噢！是校友啊，”蘇巧曼睜大了眼睛，“那他比你大很多吧！”
這時候，蘇巧曼已經再次開始腦補了。
已經畢業的老生，可能是在社會上有點地位了，賺了點錢了，纔會回母校找那些有點姿色的學妹談戀愛，比較容易得手。
夏果比蘇巧曼不知道聰明多少倍，只聽她語氣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揣測什麼，一時都沒心情再跟她聊了。
所以說，話不投機半句多，聊不到一塊去非要聊的話，真會被氣死。
“沒大很多，……四五歲，很多嗎？”夏果生怕她繼續問出什麼要命的問題來，那今天晚上都不用睡了。於是她刻意打了個哈欠，把枕頭擺好說，“我好睏啊，我先睡了，你不睡嗎？”
“我……還好，那你先睡吧。”蘇巧曼本來還想再跟夏果聊些關於夢界的事，但是看對方特別想睡的樣子，便沒好意思強拉着了。
夏果謝天謝地，一骨碌鑽進了被窩，背對着蘇巧曼偷偷做了個鬼臉。
蘇巧曼最後還忍不住問了句，“果兒姐，你談戀愛，晚上都不跟你男朋友視頻或者煲電話粥的嗎?”
“噢，那個，很少……”夏果在被子的掩護下甕聲甕氣地回答說，“我們……沒那麼膩歪。”
這個她可不會跟蘇巧曼說實話。
“喔，這樣啊。”蘇巧曼的語氣裏幾乎帶着同情的味道。
談戀愛的兩個人，寒假分開那麼久，都不視頻，不電話，那哪叫談戀愛啊。
表姐說的談戀愛，一定就是兩個書呆子一起到圖書館自習吧？會不會連接吻都沒有。
真可憐。
於是蘇巧曼又找到了一種優越感，一廂情願地開始“同情”夏果了。
她有些“驕傲”地說，“我跟我男朋友每天都會視頻電話，缺一天都不行，有時候晚上我困得要死，他都非要給我打視頻，你說煩不煩。”
夏果自然懂她的凡爾賽，但她實在不想接着聊下去了，所以她說，“是啊，挺煩的。”
蘇巧曼愣了愣，便卡住了，她沒料夏果會突然不按套路說話，搞得她不好再往下炫耀，只要悻悻地停了下來，沒趣地繼續玩手機。
她終於沒有再問問題。
夏果總算鬆了口氣，在被窩裏悄悄給林風翼發了一條信息，“我可能得先睡覺了呢。”
林風翼停完車之後纔回復說，“好的，我剛到家。”
夏果有些驚訝，“你纔到家？你們去了多遠的地方，怎麼這麼久纔到家？”
林風翼這才說，“我說的回家，不是回華都的家，是回我爸媽的老家。”
“噢！”夏果恍然大悟，然後嗔道，“是你自己沒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是回老家！”
“是的，”林風翼承認說，“在開車，沒有細說。”
夏果想了想，林風翼大概是不想讓自己擔心他開車的安全問題吧，這纔是他的個性與行事習慣。
於是她也沒多問，轉而說，“那我有個重要事情可以交代一下嗎？”
林風翼有些意外，笑着說，“你儘管吩咐。”
夏果也不客氣，因爲真的很急，“限你今明兩天內給我發幾張你的‘玉照’，可不可以！”
林風翼回答得很爽快，“那必須可以，看來你是有急用——那就明天吧。”
“好呀好呀！”夏果很高興林風翼這麼“善解人意”，“是真有急用，再看不到你照片，大家都要懷疑我假戀愛了，那樣我很沒面子的。——找不到男朋友，還假裝戀愛，這跟租男朋友回家過年一樣丟人。”
“嗯？”林風翼故意取笑，“你還有過這種打算？”
“哎呀，沒有！”夏果連忙辯解，“我就打個比方！”
林風翼沒有過度調侃她，笑了笑又交代說，“不過，明天照片發給你之後，你可以給人看一眼，但是不要網絡發送，你懂的嗎？”
“懂懂懂！”夏果開心地回答，“本人嚴格遵守組織紀律！”
“好的，”林風翼說，“那你睡吧。”
“呃……”夏果雖然有點戀戀不捨，但是現在這情況又確實不宜久聊，於是只好說，“那好吧，晚安……你也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