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內。
入夜之後,義莊的氣氛越發陰森。
任老太爺的屍體擺放在靈堂內,供桌上擺放着任家後人敬獻的香燭果品,油燈閃着幽微的亮光。
九叔死死盯着文才秋生帶回來的幾柱香,片刻後長吁一聲。
“人最怕三長兩短,香最忌兩短一長,偏偏就燒成這個樣子。”
“這是催命香啊,家中出此香,肯定有人喪。”
“是不是任老爺家啊?”文才順手從供桌上拿起一塊點心就要往嘴裏塞。
“不是任老爺家難道是這兒?!”
早知道文才這個徒弟腦子不太靈光,九叔沒好氣地往他頭上敲了一記。
“那任老爺的女兒會不會有事啊。”
嘴裏滿滿塞着糕點,文才說得口齒不清。
“姓任的必有難,你說呢?”秋生在一旁打趣,他知道文才對任婷婷的心思,故意用這話去激他。
“那師父你快想想辦法啊,能救心上人一命結婚就不成問題了——”
文才心裏一急不自覺地說漏了嘴,連忙把嘴捂住,卻又被糕點噎了一下,不知道是憋得還是羞得臉色通紅。
“我早就想好了,不然幹嘛把棺材擡回來啊?”
九叔繞着棺材轉了三四圈,似乎是確定了什麼。
“這副棺材難道有什麼問題嗎?”文才撓撓頭問道。
“棺材沒問題,是死人有問題,不妥的是任老太爺的屍體。”
“我也覺得有點不對。”秋生在一旁插話。
“是啊,二十年了都沒爛掉,還是活生生的。”
說話間文才和秋生合力掀開棺材蓋。
“哇,任老太爺好像發福了!”
“大傻子,死人能發福嗎?那叫浮腫了——”
聽了這話九叔臉色一變,噌噌噌幾步跨到任老太爺棺材旁。
棺材裏任老太爺的屍體容貌如舊,只是臉上顯然豐潤了很多,最要緊的是十指的指甲竟足足長了一寸,指尖還閃着森森的藍光。
任老太爺的屍體已經有了屍變的徵兆。
屍體之所以變成殭屍,是因爲死前有一口氣憋在心裏,等到死後氣就聚在喉嚨,一口氣未斷,便有可能發生屍變。
任老太爺生前做的是鹽商生意,他去世那年鹽價飛漲,老太爺花了血本囤積大量食鹽,結果沒料到天降暴雨,足足千斤細鹽一夜之間化爲烏有,一怒之下任老太爺竟活活氣死,因此喉嚨中積了一口悶氣沒吐出去。
只是正常屍體即使憋了一口氣,但如果屍體腐爛,那口氣自然也會跟着散出來,可任老太爺的屍體因爲棺材太過豪奢密封性太好,到現在還沒有腐化成白骨,因此極有可能變成殭屍爲禍人間。
“快把棺材蓋移回去!”九叔疾言厲色,額頭青筋條條凸出,扭頭吩咐二人。
“你們快去準備黃紙,紅筆,黑墨,菜刀,木劍!”
文才和秋生連連應聲,分頭各自去準備。
九叔從院子裏逮了一隻冠子鮮紅的大黑公雞,反手一刀把雞脖子割斷,將雞血滴進盛着墨汁的碗中,然後雙手結印,默唸茅山道術後,將碗裏黑黢黢的液體倒進墨斗。
“哎,知道了。”
墨斗在春秋戰國時期被稱爲“繩墨”,用墨水染繩,下懸重物,是木工打直線用的工具,相傳是由華夏工匠鼻祖魯班所發明,荀子《勸學》中“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裏的“繩”之一字,說的就是繩墨的意思。
繩墨能夠驅散邪物,正是因爲這一點。
繩墨其直無比,無論什麼東西不妥不正,都可以用繩墨來糾正它。
文才秋生一人拿着墨斗的一邊在棺材上密密麻麻彈滿了墨水和雞血混合成的網,唯獨卻遺漏了棺材底部。
深夜,義莊內油燈燈芯馬上燃到盡頭。
任老太爺的棺材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一隻指甲尖尖蒼白修長手從棺材縫隙裏伸出,十分小心地上下摸索。
這隻手有意躲避着棺材上的墨線,棺材蓋板升起又落下,忽地從下面沒彈上墨線的地方四分五裂地爆開。
九叔和文才此時都已熟睡,秋生也回姑媽家看店,自然沒有一人發覺。
棺材內的任老太爺一躍而出,他平舉雙手,愣了一會,隨後以一種十分僵硬的姿勢一蹦一跳地從正門離開,朝任府方向而去。
人說殭屍專害親人,是因爲殭屍的記憶還有部分殘留,它會不由自主地靠近生前所住之處,因此頭一個遭殃的往往就是殭屍的血親。
任家大宅內。
任老爺任發正換上寢衣準備歇息,他的眼睛無意掃過敞開的門窗,忽地發出一聲驚叫。
“啊——”
透過窗戶,一個身着清朝官服,滿臉漆黑的怪物正一蹦一跳地朝他奔來!
嘩啦啦啦——
昂貴的彩繪玻璃被撞得粉碎,任老太爺變成的殭屍直接從二樓窗口一躍而進,徑直奔向任老爺。
“救命啊......”
避無可避的任老爺瑟縮着躲到牀帳後,但那個怪物彷彿長了眼睛一般,不急不緩地朝他走來。
殭屍一揮手撕裂了牀帳布幔,藍色的指甲死死掐住任老爺的脖頸,他的呼救聲氣若游絲。
不久後,一切重歸寂靜,任老爺的屍體孤零零地歪倒在臥室裏,似乎只有任家鎮夜空上的月亮,見證了這一場血腥的屠殺。
清晨。
“出人命了!”
“任家鎮發生兇殺案了!”
巡捕房捕快在街頭巷尾敲起銅鑼,任家鎮民議論紛紛。
葉天恍恍惚惚地從地上爬起來。
只見任家鎮天色大亮,太陽明晃晃地高懸在頭頂。
“我這是昏迷了多久......”
葉天揉着頭從地上坐起來,他已經不太記得昏迷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只知道當時自己在大街上和女鬼小玉的靈體直接對抗,屍毒發作的自己講道理應該接不住小玉最後一擊,所幸身上有道具【精緻的人偶少女】,幫他擋住這必殺一招,而他自己的異能遺忘之眼最後出乎預料地把小玉的靈體徹底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