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媽媽沒沉默到一分鐘，就直接開口叫了柳倩，“柳倩啊，你和晴朗媽媽覺得太快了。”
“媽，你又不知道他們是初中同學，早認識。。。”柳嵐插了媽媽的話，她覺得這個話題剛剛和柳倩已經討論清楚，沒必要再重複，而且老年人，知道的越少，操心得就越少。
“你不打斷我！我沒老糊塗，我見晴朗的時候他還沒我高。”媽媽拿出了家長做派，柳嵐只得不出聲。
“太快不是說才和楚傑分手就和晴朗在一起。是晴朗的節奏太快，你們正式在一起才一個多月吧，現在就已經開始討論結婚生子的事情了。當然，做父母的肯定希望你們能早點安定下來，我們早點抱孫子，而且晴朗無論從家世和他自己本身來說，都無可挑剔，可是你們直接都忽略了你還有半年才畢業這個事實，我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感情，但是我覺得必要的考察期還是要有的吧。還有雙方父母的見面，還有雙方家庭的磨合，晴朗卻說沒必要，他父母都知道我們家，而且還說柳倩畢業後不用工作，有了小孩就直接全職，這個，總是太奇怪了點吧。”
柳嵐將身子向後傾斜，邁過媽媽的後腦勺去向柳倩眼神詢問。她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柳倩在說到晴朗的時候反覆的說到結婚生子，連戀愛的過程都直接省略了，而聯想到那次在晴朗車裏晴朗的反應，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柳嵐腦子裏閃現。可是柳倩像完全感應不到柳嵐的眼神一樣，只顧自己低着頭。
“怕我只是他用來結婚生子的工具？”柳倩擡頭，微笑着看了眼柳嵐，然後看媽媽轉頭去看她，又正面迎上媽媽的目光，“我知道，你和姐都在擔心這個。”柳倩微笑着，語氣裏都帶着輕鬆，“可是怎麼辦呢？我愛他，剛剛我跟姐已經解釋了，我就這麼盲目的愛他。他一說要回趟英國，我就擔心他路上堵車，飛機出問題，在我視線不能及的地方不受控，這是愛的連帶反應，我在努力適應。”
“其實現在看來，你和楚傑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更真實。”
“可是媽媽，我從未擔心過他啊，我心安理得的覺得他是不會走散的，一點都不擔心，這不是愛啊。”
“婚姻裏哪有那麼多愛不愛的。”媽媽厲聲到，“就像誰沒有年輕過一樣。”
柳嵐突然有些慌，她從未去思考過爸爸是如何迴歸的，就如她從未思考過爸爸的錯誤媽媽是否知情。朝夕相處的枕邊人，任何的蛛絲馬跡怎麼可能不知情。她突然明白，在她離家出走的那些年，爲什麼媽媽沒有表達出她的善意，不是她柔弱的性格懼怕自己的丈夫，是她對自己的大女兒心生怨恨，在她的認知裏，自己的大女兒隱瞞了自己丈夫的醜事，站在了這場鬥爭的另一邊。
“媽！”柳嵐怯生生的叫了聲，聲音有些顫抖。
媽媽轉過頭，“過去的都過去了，不重要。你們的幸福比較重要。”
母子連心。媽媽用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短語，表明她讀懂了柳嵐的心裏鬥爭。爲母則強，柳嵐覺得她還要在這條路上修煉很久。
柳倩拍了拍自己的右大腿，“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打消你們內心所有的疑慮。晴朗就想我們早點結婚生子，這是他長子的義務和責任，我不瞭解他的家庭，甚至不知道他有幾個兄弟姐妹，但是，我信任他，我愛他，我現在唯一要做的是，等畢業，等腿好，然後，嫁給他。你們要做的是等着成爲外婆，成爲姑姑。”
柳嵐和媽媽面面相覷，她們以爲她們努力想要保護的人，卻無比強大，強大到知曉所有的實情，將生活井井有條的安排成她想要的樣子，富足的物資，遵從內心的愛情和攜手並進抵抗外敵的婚姻。
柳嵐實在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從哪裏憑空來的這些智慧，她的生活平淡無奇，生活無法教會她這些。天賦，與生俱來的天賦。
“哦。現在還有個事。”柳倩故意拖長了尾音，所有人都扭頭去看着她，“我想喝水，同時，我很餓。”
三個人笑作一團。如果說醫院裏的年夜飯讓一家人用情感將這前半生做了和解，那這一次，她們是理性的、有理有據的爲所有的困擾徹底的劃上了休止符。
手機上有楚傑發來的微信，“我X，你看小胖，我真的服他了。”跟了張遊戲裏的圖片，一個姑娘，一襲綠色拖地長紗，頭頂的名字叫“小月”
“什麼意思？”柳嵐看不懂他說的。
“我在和小胖他們打遊戲。你能想象他居然在遊戲裏是個女號。”
“爲什麼？”
“心裏變態啊。他說每天操縱自己的號這麼長時間，看着它跑，看着它跳，比起看個滿臉橫肉的壯實男人，看個女人是多麼賞心悅目的事情，畢竟有着澎湃的酥胸和一手可握的楊柳細腰。”
柳嵐情不自禁的腦補小胖真實的臉和這女號的樣子，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你去喫飯了麼？這麼久纔回消息。我可是第一時間跟你分享這個爆點，可你過了這麼久纔有反應，你無法理解與人分享及時收到反饋的重要性。”楚傑又跟來一條消息。
柳嵐怔怔的望着楚傑的頭像，一片金黃的銀杏葉林，柳嵐知道那裏，他們學校的銀杏林是這個城市的熱門自拍聖地，楚傑說他已經接受失去柳倩，但是他沒換掉微信頭像。
那麼多描寫心甘情願愛情的詩歌，卻沒有一首詩歌描寫這種愛情的心情。讓人堅強的基礎或許不是這份愛情的本身，而是仁慈和體面。
他不是不愛了，他只是仁慈的諒解和體面的退出。
只是他不知道，他曾經的愛人將前任和現任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並且對身邊的親人劃了分界線，“關於楚傑，到此爲止。”
是啊，到此爲止。因爲覺得自己的隱瞞而有虧欠引發了對楚傑的援手，已經做得足夠，是該到此爲止了。
只是，該如何安放和楚傑輕鬆相處時候的快樂，這個大男孩每天在努力迎接陽光的照射，站在他身邊的柳嵐也附帶感受到了溫暖。
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他們是正好在這個世界，同是天涯淪落人。
柳嵐關了微信進程，專心致志的點外賣。
楚傑也覺得奇怪，一整晚柳嵐都沒回消息，其實平時他們也不常聯繫，但是楚傑隱隱覺得今天稍稍有點不妥，發出的小胖女號描述那句話，雖然是轉述的小胖的原話，但是在微信上用文字一本正經的呈現出來，越看越覺得有些不妥當。再聯想到柳嵐平時在應酬場合聽見的那些言語，該不會是將自己也打入那些人一夥了吧。
本來自己是個新號，和小胖他們霸服般存在的大神些就不是一個數量級，小胖他們去的那些地圖楚傑都因等級限制無法進入，所以大量的時間只是他們組着隊，在隊伍頻道聊聊天，而各自卻在玩各自的，後來因爲他們要去組隊打個日常任務，楚傑主動退了隊，自己無聊的做着升級任務，一晚上，從1等級升到了60級。
微信上除了同學羣裏在熱烈的討論着明天的聚會細則和趙菲菲的各種無關痛癢的話題，幾乎可以用安安靜靜來形容。楚傑下意識的發現，他其實沒什麼朋友，大學裏專注和柳倩戀愛，連同寢室的室友關係都很淡，而半年多的同事些感情纔剛剛萌芽就因爲自己的失業戛然而止，這樣看來柳嵐算唯一一個朋友，無話不談、相處沒有任何壓力，還在關鍵時候一直被她照顧。
越想心裏越虛，洗漱完躺牀上楚傑對着柳嵐的頭像打開又關上，再打開，再關上，終於忍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你睡啦？”
約莫5分鐘，回了條消息過來，就一個字，“嗯。”
楚傑有些蒙，這個嗯代表什麼？只是回答他的這個問題，不準備繼續回答其他問題？這是怎樣的心裏？趙菲菲給自己發消息的時候自己也是經常一個嗯字就回了，那是因爲自己在忙？或者自己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哎，就不該用反問句的問法，用疑問句，比如，“你在做什麼？”那她就不能只回一個嗯。或者也有可能她真的已經睡了聽到手機響，掙扎着，迷迷糊糊間回了個嗯字，那也算是用盡她全力了。
猶豫着要不要再發個晚安，卻收到趙菲菲發來的晚安，楚傑頓時沒了興致。關了屏幕，矇頭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