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啊？”楚傑媽媽眼冒星光，她會錯了意。
“是這樣的。公司要組建韓國分公司，我和楚傑在名單裏，我是怕你們捨不得他遠行，也怕他捨不得你們，最終放棄了。但是我覺得年輕人，應該去闖蕩一下的，叔叔阿姨的意思呢？”
楚傑突然明白了趙菲菲堅持到他家來的用意，她不相信他對事業的野心，她怕如果柳嵐強烈反對，或者柳嵐有什麼事，楚傑會放棄韓國的一切回來。她要多一份保障，那就是楚傑的父母，她把去韓國的美好畫卷展示給楚傑父母，讓楚傑多一份對父母的交代，那楚傑變動的可能就少一分。
果然，趙菲菲在楚傑身上的用心非常人能比，她清楚的知道楚傑的軟肋。
楚傑擡頭望着趙菲菲，他第一次認真審視趙菲菲，想起她和柳嵐的爭吵，她如此心思細膩，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不該會有那麼衝動的爭吵的，是她錯誤的估計了楚傑和柳嵐的感情？不對，那個時候他們兩個還沒挑明關係？應該是她低估了柳嵐的韌性和勇氣，覺得鬧大後柳嵐會顧及顏面和楚傑劃清關係，只是沒想到柳嵐反而堅定的選擇了和楚傑在一起，突破所有的束縛。
她對柳嵐瞭解不夠。所以，爲了惡補對柳嵐的熟悉，她選擇在去韓國前進入柳嵐部門，朝夕相處。
細思極恐。
楚傑以爲柳嵐和她的能力不相上下，現在看來，她比柳嵐更爲冷靜和耐心。再加上她隨時隨地在楚傑面前練就的強心臟，她的攻擊和防守數值，都接近完美。想起趙菲菲遊戲婚禮最後一刻拆穿楚傑的僞裝，給他說，“我會追你到天涯海角，最終，我會讓你，還我，這個婚禮。”
在這全中國歡騰的日子，楚傑後背一片發麻。
發麻之中，卻又有着一絲感動，只是這一絲感動，他根本不敢去想！
楚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沒去聽爸爸和趙菲菲的一唱一和，只是大概知道趙菲菲拿到她自己想要的保障。
趙菲菲起身告辭的時候父親都很少見的親自送到了家門口，媽媽更是直接熱情的送到了小區門口。
等媽媽回來，火速去廚房把該上蒸屜的、進微波爐的一一弄好，又手腳不停的將已經好了的飯菜擺上了桌。做完廚房又開始張羅着把年夜飯前的傳統祭祖儀式所需要的香蠟錢紙、酒杯碗筷弄好。
楚傑父子就像兩個門神一樣的站在門口望着她，楚傑覺得成爲一個妻子和一個母親確實是件偉大的事，如果單從這點來看，柳嵐比趙菲菲合格。他爲什麼非要這樣比較，是因爲他真的瞭解自己的母親，她現在壓着心中所有想要噴薄而出的話是因爲確實手上有年夜飯這個當頭任務，待會喫年夜飯的時候，她會將趙菲菲和柳嵐擺上檯面來一一比較。
她和爸爸的婚姻，雖然說不上包辦，但是還是有媒妁之約，沒有那麼多選擇，也不太明白年輕人所謂的愛情。
楚傑想盡可能的想得全面一些，等到被問的時候不至於啞口無言。他愛柳嵐這樣的理由在媽媽那裏幾乎可以忽略。而這樣的年夜飯，他想盡可能的讓媽媽開心。畢竟媽媽頭上的白髮也已經開始醒目。
哎，楚傑是多麼希望柳嵐能和他一起回來，一起面對這所有的問題。
年夜飯終於正式開始。
和每年一樣，媽媽將每樣菜都夾了些，放在楚傑碗裏，然後眼巴巴的望着他，只是問題從以往的“好喫嗎？”換到了，“你和菲菲到底什麼關係啊？”
“同學兼同事。”楚傑頭也不擡。
“你知道我不是問的這個。我感覺那菲菲對你挺用心。”
“人家不是說了嗎，因爲要一起去韓國，怕你們不放心，過來說一聲。”
“你當我瞎啊。你是同事，你怎麼不跑她家去給她父母說一聲。”
“媽！”楚傑停下筷子“你不要聽她亂說，她是領導，是她要帶我去韓國，所以她纔來給你們說一聲，希望得到你們支持。”
“領導啊。那也挺好啊。”
“那種領導。家裏有錢得無聊，買了我們公司股份，當翹腳老闆。”楚傑又重重的強調了一句，“有錢人家的女兒。飛揚跋扈那種。”
“哦。”媽媽遲疑了一下，用她那已經不太靈光的腦筋在急劇思考。
楚傑見碰到媽媽的軟肋，補充着“你不是就想我找個家境差不多的姑娘麼？夫妻之間差距太大很容易出問題，你看我多聽你的話。”
媽媽的遲疑更深了。
楚傑想要進一步得寸進尺，“所以媽，我們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對我就是新鮮感，如果真和她在一起，久了她也就會覺得也就那樣，我們一樣會分手。柳嵐不一樣，她是靠自己的勤奮爬了上去，我們互相鼓勵，我們共同經歷，我總有一天會超過她，給她安穩的生活，那是我爲之奮鬥就能達到的未來，這纔是戀愛的最好狀態。”
“柳嵐是誰？”爸爸冷不丁的接了話。楚傑一臉懵逼的望着爸爸，又看向媽媽，這麼大的事，媽媽竟然忍住了沒給爸爸說。
“我女朋友。媽上次過來買房子的時候見過。”
爸爸側頭看着媽媽，“你說柳倩的姐姐在陪着的。是說的這個柳嵐？怎麼又成了楚傑的女朋友？”
“他是這麼說的，女朋友。但是我沒認可，離過婚的，怎麼可能進我們家門。”媽媽難得的在爸爸面前表達自己的觀點。
“媽，這都什麼年代了。離婚不離婚又怎麼樣。再說了，就是因爲她離過婚，感覺比我矮一截，對我很體貼，很照顧我，很懂我。”
“你缺保姆麼？你這麼優秀，換個其他姑娘，一樣會很照顧你。”
“你怎麼又來了。上次不是跟你說得好好的麼。”
“我是當時不想跟你吵，你翅膀硬了，說不上幾句你就開始頂嘴，我回來就硬是沒想通，找誰不好，找個離了婚的，這要是傳出去，我老臉往哪裏擱。”
“你自己不去說，誰知道離婚過的。”
“別人看不出來麼，比你大那麼多，女人一過30就老得快，到時候你們的差距就更明顯。”
“你真的是不可理喻！”楚傑的聲音越來越大。
“好了!”爸爸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們兩個，一個不像媽，一個不像兒子，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好不容易你把他盼回家，飯沒喫到兩口，你們就吵成這樣還像話嗎？楚傑你也是，怎麼說這都是自己的媽，真的翅膀硬了，我們老糊塗了，說什麼你都是耳邊風。”
“不是，爸……”楚傑還想分辨，看着爸爸的怒氣，嚥了下去。
媽媽沉默着，眼見着就要開始抹眼淚。
“大過節的，哭什麼哭。還不是你慣出來的。”爸爸把碗往中間一摔，“還喫什麼喫，不吃了。越老越看不開，他想怎麼樣你栓得住他麼？除了自己找氣受你還能做什麼，明明肝上都有結節了，還要找氣受。活了一輩子了，都這幅鬼樣子。”爸爸將所有的怒氣撒在了媽媽身上，起身，往客廳裏走了。
媽媽被罵傻了，眼淚終於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
楚傑心慌異常，“媽，什麼肝上有結節？”
媽媽不說話，只顧着無聲的滴淚。
柳傑坐過去，在媽媽身邊，拉過媽媽的手，“媽，你快告訴我，什麼肝上結節？”
果真是開始老了，去年好像媽媽的手都沒有今年這樣乾枯。
“媽！”楚傑有些急了。
媽媽有些喘氣，結結巴巴的說，“今年體檢的時候查出來的。說是肝上有結節。不過沒什麼，就是以後少生氣，保持心情愉快。”
楚傑腸子都悔青了。
“所以，楚傑啊，不是媽不懂事。是媽知道，這女的一上年紀身體就靠不住。我不想你以後太重的負擔，我不圖你大富大貴，我只希望你輕鬆快樂的生活。”
“媽，我知道。”
“媽如果能陪你一輩子，倒也沒什麼。以後我可以照顧你。可是陪不到啊，等我和你爸走了，你就要撐起家，你累，媽心疼啊。”
“媽，大過節的，你不要說這些。”
“你現在回來得少，平時電話裏也說不上幾句，見了你，難免話多。你這去韓國，菲菲說估計一年都不會回來，我們母子再見又是明年除夕了。”
“媽，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
“打什麼電話啊，話費貴。”
“你不是會微信了麼？我可以給你發視頻，又不浪費電話費，又可以看到我樣子。”
“以後再說吧。”媽媽眼角還掛着淚，楚傑伸手去抹了，媽媽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楚傑成年後再沒和媽媽這麼親密過。媽媽望了望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爸爸，“你去陪你爸爸說說話。他也擔心你。他只是不表達。”
“好。”楚傑起身，又回頭看着還坐着的媽媽，從上往下看着媽媽的頭頂，發現頭頂部分的頭髮根部已經全是淡黃色，那是白髮即將冒出的先兆，不過40多歲的年紀啊。楚傑忘了，媽媽的提前退休是病退，是經過醫院診治的身體機能嚴重退化，符合提前病退的標準。
時光啊，你能不能慢點走，自己的肩膀還沒能強大到撐起這個家，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狂風暴雨想要快點摧毀這個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