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傑點開來,是一篇舊金山的攻略文章,封面圖配的是舊金山著名的景點,九曲花街。不是這處風景有多美,這樣的風景在國內隨便找個風景區都能秒殺了,而是,這裏的房屋,像柳嵐曾經發過的房子的樣子。這樣的房子在美國確實有很多相似的,但是很多社區就是這麼奇妙,它有着說不清楚的細節上的一脈相承,或者叫靈魂上的統一。
而且,楚傑記得,柳嵐有一次無意間描述過,隔壁街滿是花海,一年四季都有各種的花,晴兒有輕微的花粉過敏,去了那裏竟然沒任何問題,大概是美國的空氣確實比較好,輕微的花粉過敏都能消化掉。
柳嵐在舊金山,不在洛杉磯。
楚傑想去舊金山。
趙菲菲在樓下健身房,楚傑趕緊撥打趙菲菲的電話。接通了,電話卻在房間裏響,楚傑起身找聲音發出的方向,趙菲菲的手機沒帶,放在了牀頭。
楚傑伸手在趙菲菲的手機上按了拒絕來電,卻在手機屏幕被自動鎖上的瞬間看到楚傑兩個字。楚傑知道趙菲菲的手機開鎖密碼,是楚傑的生日號碼。楚傑沒有偷看別人隱私的習慣,可就在那一瞬間,鬼使神差的點了解鎖,輸入密碼。
手機桌面上放着趙菲菲忘記關了的便籤本,楚傑的名字隔山差五的出現在便籤記錄上。最新一條是,“來了大半個月,時差依然倒得不順利,還要輾轉城市,安眠藥多吃了一粒,睡得有點久,我睡覺的時候楚傑在幹什麼?”
往上一條,“楚傑給我看的那句話,在夢裏,我只穿着皮膚,和你散步。他是偷窺了我的夢境吧,他是在暗示我吧,可是,如果我說這是我留給婚姻的底線,會不會太老土,他會不會覺得我在給他壓力?”
“楚傑說會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找到我愛的人,如果他的諾言有效,那可能,他要陪我一輩子了。”
“楚傑說你要不要借我點錢,這樣的話和其他任何人說給我的話都一樣,可是,不一樣,楚傑的意思是他沒現錢,他從頭到尾最不在意的就是我的錢。只是,除了錢,我能給他什麼?我沒有任何一樣特質,優於他愛的柳嵐。”
。。。。。。
楚傑默默關了手機屏幕。上面還有許許多多有楚傑字眼的話,楚傑不想看了,她的便籤本是她的隨行日記,她說任何話楚傑都不意外,意外的是,楚傑忽略了趙菲菲的敏感。
一直知道趙菲菲不可能永遠那麼快樂,她只是隱藏了自己的不快樂,呈現給楚傑快樂,而如果她是極度敏感的人,要隱藏的不快樂比常人會艱難很多很多倍。她的抑鬱症的根源可能就是她的極度敏感。
而楚傑所謂的陪伴她,卻依然只是孜孜不倦的從她身上吸收她的假裝快樂。面對這樣的人,楚傑怎麼能夠說出以後每一次想念柳嵐都會告訴她這種話。每對戀人都說着希望另一半能夠坦誠相待,可是,很多赤裸裸的真相,其實誰都不願意看到。
楚傑以爲和趙菲菲越來越近,其實依然只是趙菲菲單方面的迎合。
內疚,深入谷底的內疚,瞬間包裹了楚傑,密不透風。
他想要給趙菲菲做得更多,而趙菲菲想要的是什麼?答案,只有楚傑。
攤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他希望有一顆繡花針,不縫衣服,只縫心裏的傷口,他想快一點縫上關於柳嵐的那個傷口,不讓趙菲菲看見,所有的術後不良反應讓他獨自消化和承受。
唯有此,他才能夠減輕內疚。
趙菲菲回來的時候看到楚傑攤在沙發上,以爲楚傑睡着了,輕腳輕手的往裏走,剛走到房間正中,楚傑突然出聲,“過來!”
趙菲菲嚇得人抖了一下,“你嚇死我了。”抖抖手,恢復正常的站姿,“我一身汗,不想再健身房洗澡,回來洗。”
楚傑直起身子,對着趙菲菲伸出手,“我叫你過來!”
“怎麼了??”趙菲菲盯着楚傑的臉,腦子裏在思索發生了什麼事,慢慢的走向前,猶豫着伸出左手將手放在楚傑手心。楚傑一用力,趙菲菲沒承住力,被整個拖過去,跌落在楚傑身上。
趙菲菲掙扎着要起身,“你幹嘛!壓到你沒有?有毛病麼?”
楚傑將頭放在趙菲菲的肩頭,“沒怎麼啊,女朋友獨自去健身房勾搭男人,想檢查一下有沒有做壞事?”
“啊?”趙菲菲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領口,其實她只是穿着一件圓領T恤,根本沒任何需要遮擋的地方。
楚傑心裏發笑,表情卻一臉嚴肅,“怎麼了?真做了壞事?所以慌着一回來就要洗澡?”
“我哪有!”趙菲菲抗議。
楚傑側身,一把將趙菲菲按在沙發上,自己的身體重重的壓了過去,臉貼着臉,“我要檢查。”
趙菲菲嘗試着推楚傑,“不是,楚傑,你發神經了麼?”和楚傑太近了,呼吸都在臉上,趙菲菲的臉更紅了,不是健身後的緋紅,是這樣的狀態,讓她更紅了,臉左右搖晃,放在左邊、右邊,都感覺沒對。
“我也是正常男人,我們同牀共枕了大半個月了,真憋出問題了,我下半輩子怎麼過?你不轉身就直接找其他人了麼?”
“不可能!我一輩子都會守着你!不管你什麼病!”
“那爲什麼不提前預防,免得生病麼?”
趙菲菲不動了,看着楚傑的眼睛,不像在開玩笑,怯怯的問了句,“真的麼?那,那至少讓我先洗澡。”
楚傑再沒憋住笑,伸手理了理趙菲菲額頭邊被汗水打溼的頭髮,“你真的讓我覺得自己成了個怪叔叔。你這白富美怕是個假的吧,那麼多夜場白混了麼?”
趙菲菲有些結巴,“我跟着他們就是看一起喝酒,有我爸在,一般人也不敢動我啊。”
楚傑低頭,輕輕的吻了一下趙菲菲的嘴脣,身體自然反應,趙菲菲的手指搭上了楚傑的後背。就這一瞬間,楚傑懊惱的發現自己身體起了反應,身體貼着身體,趙菲菲也感覺到了,將臉側過去,緊閉着雙眼,嘴角都是羞澀。
“哎呀!不爭氣!”楚傑一翻身,從趙菲菲身體上坐起來,退回到沙發的盡頭坐着。趙菲菲慌着起身,看了眼楚傑,逃也似的衝向衛生間,“我洗澡,洗澡。”
聲音都帶着顫抖。
聽見衛生間裏的水聲,楚傑忍不住發笑。之前小胖說楚傑身邊全是奇葩,果真,趙菲菲怕是當之無愧的奇葩之王。楚傑抱着她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她漲紅的臉是無法僞裝的羞澀,他甚至懷疑,趙菲菲是不是從未經歷過,她的緊張,像極了自己的第一次。
楚傑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短褲,讓身體的某個部位慢慢平靜下來,才又坐下,抱着菸灰缸,點一根菸。本來只是想和趙菲菲開個玩笑,卻無意間發現了她的祕密。只是,這個祕密有點天方夜譚的感覺,現代人,27、8的年齡,常年在觥籌交錯的環境裏生活,她真的可以全身而退?
楚傑絕對沒有那些情結,對柳倩和柳嵐,他都沒在意過。只是,突然之間,還是下意識的覺得,這樣的趙菲菲格外珍貴。
楚傑掐滅了快抽完的煙,他想演得壞壞的男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敗了。
浴室裏的水聲還在嘩啦啦的流,楚傑起身到門口,敲門,“你沒帶換洗衣服進去,穿哪件,我給你拿。”
“哦。不用。浴室裏有睡袍!”
楚傑動了動門把鎖,沒鎖,楚傑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推門。
玻璃隔斷裏滿是水汽,玻璃背後有趙菲菲的身影。
“菲菲!”
“啊!”趙菲菲驚叫,又馬上鎮定下來,“怎麼了?”
“會留到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不用擔心。”
“哦。”趙菲菲的聲音在淋雨房裏顯得有些甕聲甕氣。
楚傑扯過牆上的浴巾、浴袍,放在淋浴房門口的支架上,“出來的時候小心地上水滑。”
“好。”
楚傑笑了笑,退出了浴室。望着窗外明亮的天空,洛杉磯的天幾乎每天都是藍天白雲,不如在國內時候那麼精貴,所以楚傑幾乎不怎麼擡頭看天,這一刻,他覺得這天上的藍有些假,像是畫家的塗料,沒那麼生動。
大概,是心裏的烏雲已然散去,看景不再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