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問句,但阿德里安卻是肯定的語氣。
餐館裏的人一看就是附近的居民,阿德里安做過調查,在距離微光鎮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小鎮,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原本微光鎮的居民。
而正如那個大鬍子所言,他與沈徵梓的着裝在這裏說的上是鶴立雞羣,不難看出他們來自外地,且從那些人對他們的態度來看,這裏的居民大概普遍不歡迎外來人。
坐在他們身邊的年輕男人卻能準確地猜出他們的來意,恐怕是知道些什麼。
年輕男人不願意言語,只是悶悶地喝着酒。
“別和他說話,會變得不幸的!哈哈哈哈!”
大鬍子對着阿德里安大喊,他周邊的人也跟着一起笑。
年輕男人則是將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能將自己埋進酒杯裏。
“這麼說也太失禮了吧?!”
沈徵梓不滿地嗆聲,“變得不幸什麼的,都是迷信罷了!”
年輕男人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幫他說話的沈徵梓,又在視線快要相交的時候閃電般地縮回。
“那小姑娘你可是有所不知,”大鬍子請哼一聲,用輕蔑的目光看着沈徵梓和阿德里安,“他可是那個微光鎮出來的人,微光鎮知道麼?那可是個鬼鎮!”
提到這個,室內一時間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似乎對此諱莫如深。
“知道那地方爲什麼被封嗎?”
“報應,都是報應!”
“那裏可都是惡鬼怨魂,從那裏出來的人,一個都乾淨不得!”
“就算是活的人進去了,要不了多久,也都會死的。”
年輕男人的肩膀微微顫抖。
“被封纔不是因爲什麼‘鬼’!是因爲那個狗屁的工廠!”
他突然從凳子上彈起來,指着大鬍子的方向罵:“那工廠原本要造在你們那裏的!該死的原本就該是你們!”
年輕男人紅着眼。
大鬍子沉默地看着年輕男人,他的眼睛很混濁,裏面翻滾着的都是年輕男人看不懂的情緒。
大鬍子用力地嘬了一口煙,“所以你們就是倒黴!晦氣!”
年輕男人被氣的渾身發抖。
“你最好別老是想着要進去,再建設什麼該死的白日夢也別再有了,”大鬍子狠狠地看着年輕男人,低沉的聲音像是翻滾的海浪,“也不想想自己有點什麼能耐。”
他又看向阿德里安。
“我看你也是個懂的,別跟那個毛頭小子一樣,如果你們想着學那些傻子要去那鎮子冒險玩,還是早點放棄吧!”
“多謝提醒。”
阿德里安平和地回答。
那大鬍子看上去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是被前來上菜的店長打斷了。
“兩位的海鮮燴飯。”
店長也是個寡言少語的人,他將盤子放到吧檯上,期間也沒有正眼看過兩位顧客,反倒是朝着大鬍子的方向警示地看了一眼。
店裏又恢復了原先的安靜。
“你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麼的,對嗎?”
阿德里安在吧檯上悄悄畫了一個符文,將附近的空間與不遠處的大鬍子隔離。
經過剛纔的爭吵,年輕男人比原先少了幾分陰暗,他警惕地看着阿德里安。
“我是阿德里安·艾薩克。”
“好的,喬治,”阿德里安溫和地笑了笑,“剛纔的那位先生,他和你......”
“我和他沒關係!”
喬治迅速否定到,但在阿德里安的目光下,他又輕聲地承認,“他是我舅舅。”
“你的父母呢?”
“......死了。”
他沉默了很久纔回答。
“我很抱歉,”阿德里安的語調很輕柔,像是拂過臉龐的鵝絨,“我的父母在我還在讀書的時候過世了,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
喬治的眼眶有點紅,他梗着脖子,“我也很抱歉。”
“我還記得曾經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很美好。”
“但是我現在已經有些記不起他們的面容了。”
阿德里安輕輕的嘆息,喬治也不由的感到悲傷。
沈徵梓從來沒有聽阿德里安提起過他的事情,他總是對自己的過去避而不談,卻沒想到他居然會在此刻,和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提起。
但她知道,這是一種心理暗示。
分享與他人相似的經歷,會引起對方的共情,也能達到安慰的作用,讓人更容易地卸下心防,也能讓接下來的對話更加有利於進行。
“我也是,”喬治悽慘地笑了笑,“我的朋友也都死了,他們都沒來得及長大。”
“我也沒什麼朋友。”
“那我比你好一些。”
沈徵梓能明顯感覺到喬治開始放鬆下來。
兩人又這樣隨便地拉扯了幾句,當阿德里安微微停頓,沈徵梓就知道,他要進入正題了。
“你說你曾經在微光鎮有很多朋友。”
“是啊,我當時可是小鎮裏最受歡迎的人。”
喬治笑着笑着,眼裏透出一絲悲涼。
“你認識凱西這個女孩嗎?”
“我當然——”喬治突然回過神來,抿緊了脣。
“我知道,但是我不熟悉。”
“就算我那時候很受歡迎,也不可能什麼人都認識。”
喬治眼神閃避,下意識地說起曾經在微光鎮的生活,“我們很少和女生在一起玩的,就那些又小又矮的——”
“你添加太多細節了,”阿德里安打斷道,“你在說謊,你認識凱西,並且知道她來這裏了。”
“你說‘如果你們是來找人的’,所以知道我們是來……”
還沒等阿德里安說完。
“你們是來找凱西的?”
喬治看上去並不知道這件事。
“所以,還有別人來這裏找過人。”
這倒是出乎阿德里安的意料。
顯然喬治不願意再對此多說些什麼。
“不管你們是來找誰的,都請回吧。”
“凱西不會再回去那個寄養家庭了,她說她會和我留下來重新建設微光鎮,你們就這告訴她的養父母吧。”
“你覺得我們是她的父母派來的?”
“難道不是嗎?”
喬治看了看門的方向。
阿德里安與喬治對視了片刻。
“確實是這樣。”
“還有一個問題。”
阿德里安叫住了打算要離開的喬治。
“自從離開微光鎮之後,你有回去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