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柒若忽然有些後悔，她不該將事情拖到今日，應該早在發現趙瑾生了不該生的念頭時，就掐滅他的小火苗。
如今看他這樣痛苦，她心裏也不是滋味兒。
這孩子到底是她看着長大的，乖巧聽話，純真善良，不該遭受這樣的劫難。
趙瑾身子一僵，緊緊抿着脣，渾身都寫滿了緊張。
蘇柒若擡頭看了一眼君後身側的侍兒，那侍兒微微頷首，立馬帶着殿內的人退了出去。
待殿內只剩下他們舅甥三人時，蘇柒若才緩緩開了口。
“舅舅與阿瑾就不要再爲我們的婚事多做什麼了，這樁婚事永遠也成不了。”
蘇柒若的話像是一記驚雷，劈在了趙瑾心頭。
明明知道她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可親耳聽見她說出口，他心裏還是痛得厲害。
“阿若……”
君後先是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才皺着眉頭朝蘇柒若不滿地喚了一聲。
蘇柒若也沒什麼反應，只繼續道：“其一，我一向拿阿瑾當做親弟弟，從來沒有想過要娶他。讓我娶自己的親弟弟，這於我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爲何？”
趙瑾眸子一紅，咬着牙問道。
他不明白，她爲何不能接受他。
他明明不是她的親弟弟，也不想做她的弟弟，他只想嫁給她。
“阿瑾，我們是近親，不能成婚的。”
蘇柒若從懷裏掏出一疊書信來放在案桌上，看着君後道，
“這些是我命人蒐集來的有關近親成婚後所生孩子夭折以及短智的考據，早有厲害的醫者證實過，三代以內的近親是不能成婚的。”
趙瑾沒有去看桌上的證據，只是呆愣地坐在那裏，還有些沒有回味過來蘇柒若話裏的意思。
君後慌亂地拿過那些紙張，一張一張翻閱下去，臉色也變得愈發慘白。
“怎麼會這樣？”
難道不應該是親上加親才更好嗎？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世人常對夭折的孩子祕而不宣，覺得不吉，所以甚少有人會去探查這些事情，即便有些醫者知道其中緣由，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
蘇柒若認真地看向君後道，因爲她深知近親成親的危害，所以從小就沒有把趙瑾當做是一個能與她在一起的男孩子來看，只當成了是自己的弟弟。
“其次，便是我想要求娶阿瑾爲夫，皇上那裏也不會答應。”
有些話蘇家之前一直不好說的太過直接，但誰也不是傻子，她今日一旦挑明，這事兒大家也就都能想到了。
“不會的，表姐，只要你肯要阿瑾，母皇一定不會反對的。”
趙瑾哭求道，他纔不要相信她找來的那些藉口，他就是要嫁給她。
京中那麼多表姐表弟成婚的，日子還不是過得美滋滋？
即便真如表姐所說，有可能會夭折幾個孩子，他也可以接受，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啊！
“阿瑾，你是皇子，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那些事情旁人可以不懂，你卻必須要明白。如今蘇家正在風口浪尖上，若我執意求娶嫡出的皇子爲正君，在世人看來，蘇家便是狼子野心。到時不只是害了蘇家上下，連舅舅和表姐也會受到牽連。”
若趙瑾還要一意孤行，那便配不上君後和太女多年來的疼愛。
“表姐……”
趙瑾說着，眼淚便跟着滾了下來。
這對他來說不公平，難道因爲他是皇子，就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嗎？
那他要這尊貴的身份又有什麼用？
“祖母那般疼愛舅舅和阿瑾，若非迫不得已，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舅舅的心意？想來舅舅也是明白祖母的一番苦心的。”
蘇柒若不去看趙瑾，這些事情於他來說或許有些遙不可及，又過於殘忍，但他總是要面對的。
沒有誰能一輩子爲他遮風避雨，萬事還得要靠他自己。
他是皇子，自小享受了旁人無法比擬的錦衣玉食和尊貴身份，便該承擔比旁人更多的責任。
不論是爲了蘇家，還是爲了太女殿下，他都不能任意妄爲。
君後心下一酸，眸子也跟着一紅。
他又豈會不知自己榮寵的背後是什麼，只是他不願意相信罷了。
他總是抱着僥倖，覺得皇上會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成全了自己的兒子，卻忽略了最現實的一個問題。
她先是一個君主，然後纔是他的妻主啊！
君後後悔了。
他不該仗着自己的身份，逼迫蘇家的女兒來娶自己的兒子。
若不是思慮再三，想必蘇家也不會一直拒絕，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阿若，是舅舅錯了。”
許久之後，君後才無力地說了這麼一句。
“此事也怨不得舅舅，世事如此，不過就是需要我們每個人多剋制幾分罷了。”
蘇柒若這話是在說給趙瑾聽，希望他能早些想明白，放下執念。
趙瑾面色蒼白，雙手緊緊攥着已經被他捏碎了的點心，心如死灰。
“阿瑾，放下執念，我們還是會和過去一樣，你將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弟弟。”
蘇柒若的手擡了擡，最終還是落在了趙瑾的發頂。
這個孩子被君後和太女保護得太好了，所以纔會經受不住一點兒挫折。
忽然想到了那個在自己身下失了清白的男子，若趙瑾能如他一般堅強，今日便不會出現她差點兒又被舅舅逼婚的一幕。
溫室裏長大的花朵和經歷過風吹雨淋的到底還是不一樣。
也不知他回去後有沒有偷偷哭泣，亦或是有沒有想不開……
這般想着，蘇柒若的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等風霜那便找到了人，她還是得親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這個該死的周晴，這件事情她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的。
果然交友要謹慎，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那些個狐朋狗友給算計了。
蘇柒若忽然有些後悔，她下手應該再重些纔是，就當是爲民除害了，省得那個狗東西再出去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