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道姑,殿下他看上你了 >第三百八十章 舊事
    ???

    “殿下,此處便是崔玉生先前所住的屋子。”

    趙一推開房門。

    封宬先一步走了進去,回手伸向門檻外的雲落落,“來,落落。”

    雲落落這才伸手,搭着他的手心,擡腳,走了進去。

    入內。

    看到了一間過於簡陋的屋子。

    唯有內室的矮几上,放着一座鎏金銀竹節銅香爐,與這過於樸素的屋子擺設格格不入。

    雲落落正看着。

    封宬已鬆開她的手,走到矮几邊,將那香爐拿了起來。

    這時,管理教坊司的司吏被侍衛領了過來,到了門口就先跪下,“奴婢見過三殿下,三殿下福安!”

    雲落落轉臉,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內侍服上。

    封宬已放下香爐走了出來,問道:“崔玉生遇害後,此屋可有人進出過?”

    那司吏嚇得連忙搖頭,“這兩月多來,除去京兆府的人前來搜查過,到如今還是三殿下來,奴婢這才頭回叫人開了門。周大人特意說過,沒有結案前,這屋子輕易是不能動的。奴婢絕不敢隨意讓人進出啊!”

    封宬又環顧了一圈這屋子。

    司吏許是察覺到了封宬的懷疑,立馬又道,“三殿下,崔玉生素來是個節儉的,他慣常起居皆是這般……”

    頓了下,小心地覷了眼封宬的臉色,“跟前常用的,也就那香爐。崔玉生常喜在睡前點一支安息香。”

    封宬收回目光,略一沉吟後,擺了擺手,侍衛便將司吏給帶了下去。

    雲落落注意到封宬的情緒不佳,也沒說話,只走到那香爐邊,認真看了會兒,說:“此物已生了靈光,方纔那……”

    “內廷負責管理教坊司的司吏,姓孫。”封宬跟着走了過來。

    “嗯,那位孫公公說得不假。只有慣用且極爲珍重的物品,常在人側相伴,纔會被人的精氣附着,漸漸生出靈光。”

    封宬聽着雲落落的話,“是說這香爐,要成精了?”

    雲落落叫他的說法逗得眼波微動,搖了搖頭,“物類成精,非千百年難得。且還要在此期間受盡生靈七情六慾塗染。造化不同,或成靈物,或做兇器。皆有不同。”

    封宬瞭然地點點頭,“所以,譬如一些刀劍上的殺氣,便如同此效?”

    “嗯。”

    雲落落又伸手,摸了摸那香爐,“這個香爐,便是受了主人極爲珍重的愛護。”

    站在後頭的封宬神朝那香爐看了眼,臉上的神情浮現一絲隱隱的複雜。

    他走到一邊,似是隨意地翻看着桌案上擺放的書冊,道,“那香爐,是我賞給他的。”

    雲落落意外,轉臉,卻只看到封宬的背影。

    桌上的基本書冊都十分破舊了,顯然是常翻閱的樣子。

    他無意翻開其中一頁,發現上頭用筆墨圈了幾個記號,便隨手掀過,又繼續往後。

    一邊說道,“教坊司,隸屬禮部,負責慶典及迎接貴賓演奏樂曲事務。說是好聽,其實內裏所充歌舞之衣,皆乃是抄家流放的官員家眷。”

    手指微停,書頁剛好又停在一頁,封宬目光隨意瞥過其中圈出的幾行字上。

    又隨手一翻。

    繼而說道,“崔玉生其父,本是右僕射兼太子少傅。因涉嫌貪墨被父皇下令抄家。其父流放,而他身爲男子,且已年滿十三,本不該入這教坊司之處。然而,因其相貌太盛,世家各族中與其父有仇者多,便有人想了法子,將他強留在了教坊司。”

    所圖謀爲何,那樣骯髒齷齪的意圖,他不會說給雲落落聽。

    “當時,他的生母在得知這一消息時,一頭便撞死在了大理寺門前,驚動了父皇。按照律令,他若鬧大其實是可以跟着其父流放西疆的。然而,卻有人拿他滿門與他交易,說,只要他留下,就可讓他家族中其他所有已滿十三歲未有婚嫁的女子跟隨流放,免入教坊司。”

    雲落落沒說話,她站在香爐旁,靜靜地聽着。

    封宬的聲音裏,有她很少聽過的,無奈。

    封宬的手指按住一頁,包裹着布條的指尖隨意地拂過上頭一圈一圈的筆墨留下的痕跡。

    “他答應了。”

    此時夕陽已落,晚霞如無聲的潮水褪去。

    暮色漸起。

    這樸素到近乎簡陋的屋子裏,光線昏暗。

    雲落落轉臉,看封宬低垂的側臉。

    他看着手下的書冊,短暫的沉默下來。

    腦海中,浮起那之後每次見到他的場景。

    ——衣衫不整的。受人欺辱的。嘴角含血的。遍體鱗傷的。

    還有一次,被封宗和他那羣跟班,按在地上,逼迫他像狗一般,伸出舌頭,去舔封宗扔在地上的骨頭。

    那羣人就那麼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

    而他,便是那般卑躬屈膝,眼中的清高,卻不減半分。

    那是當時同在生死中苦苦掙扎的封宬第一次知曉,原來卑微入爛泥的人,也是可以擁有這樣的眼神的。

    那一刻,那個趴在地上的人的眼神,彷彿點燃了他生命裏再不肯墮入滅亡的火。

    他的手指停在最後一行被筆墨突然的字上,再次緩緩出聲。

    “我欽他心性。後來,在父皇命我掌管御察院後,便偶爾讓趙一過來關照。從那之後他大約生了幾分感激之意,便在一樁案子中,冒死爲我提供了一點幫助。”

    那是徹底奠定與夯實了他在御察院以及百官心中地位的‘鎮遠侯謀逆案’。

    崔玉生以舞者之身進入鎮遠侯府,飽受折辱後,拿到了鎮遠侯隨身佩戴的虎符,才讓封宬有了反擊的機會。

    他依舊按着那頁紙,淡淡說道:“之後我問他想要何獎賞,他跟我要了這個香爐。”

    當時,封宬是存了讓他離開教坊司的心思的。

    然而。

    那個風姿如松嵐的人,卻帶着滿身的傷,在他面前輕描淡寫地笑:“那就請殿下隨手賞我個什麼玩意兒吧!”

    封宬當時手裏有什麼?只有鎮遠侯府的抄公之物。

    多數已盡記錄在冊。

    他翻了翻,找出了這個精美無雙的香爐,道,“聽聞你夜間時常難眠,此物拿去用吧!”

    封宬猶然記得,當時崔玉生接過香爐時,滿是傷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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