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甯無語——這孩子,還真當看戲呢?
恰巧那走馬燈火微乎一閃。
再次傳來璐兒的聲音。
不似先前的嬌羞憐弱,卻帶上了幾分嫵媚的勾人。
“南暉哥哥。你說我的主意到底怎麼樣嘛?”
小甯小心地瞄了眼,確定那燈火裏的光影沒啥不該看的,讓到一旁。
雲落落也鬆開了手。
打着岔的幾人立馬又湊過來看。
便見,光影裏。
宋南暉手裏端着一碗湯藥,似在猶豫不決。
柔軟的手伸過來,將一包藥粉倒在裏頭。
繼而溫柔地蠱惑,“反正您也不想要郡主的孩子,到時還是得和郡主姓去。就不如讓郡主喝了這藥,再生不出孩子了。”
——我滴個天?
小甯鬼火一閃,什麼玩意兒?
光影裏,那手指伸進湯藥裏攪了攪,笑着繼續說:“只要以後我生了孩兒,掛在她名下,也是一樣的。到時候,孩兒自然也是跟你姓,還是我們的血脈,以後定然是向着我們的。南暉哥哥,你不覺得,這是天下最好的事了麼?”
走馬燈火旁。
衆人看着最終在視線注視下步步遠去的宋南暉,集體沉默。
還是四喜。
把雞骨頭捏在手裏,癟癟嘴,“這心眼兒,比奴婢見過最惡毒的壞蛋都不遑多讓呢!”
小甯鬼火抽抽,搖頭,“這麼算計封慧,以她那性子要是知曉了,能放過她?”
話音剛落。
走馬燈火一閃!
一道淒厲的叫聲陡然響起!
驚得幾人一跳!
原本在石桌旁收拾的紫鳶猛地閃到了雲落落的身後,手裏還攥着個……空屜籠。
光影裏。
到處都是血色!
封慧站在高一點的一塊空地上,俯看過來。
面上卻是惡毒與猙獰!
手裏還拿着一把帶着倒刺的鞭子。
高高舉起。
“啪!”
“啊——”
血水迸濺!
光影外,院子裏的幾人全都雞皮一層!
封慧尖利的罵聲傳來,“下賤惡毒的髒東西!連我的肚子也敢算計?怎麼?我生不出孩子,養你的孩子?以後你來做郡主府的女主子?哈!我還沒見過比你更下作的娼婦!”
“啪啪!啪啪啪!”
“啊!郡,郡主,我錯了,我錯了,求您……啊啊啊!”
“求我?當時你給南暉下藥之後,就求過我。我忍了噁心留了你。你倒好,現在是想翻天了?一條母狗,求來本郡主的施捨,現在反過來還想踩到本郡主的腦袋上來?誰給你的臉?下濫腌臢的賤胚子!”
“啪!”
“啊!郡主,我真的錯了,求求您,嗚嗚,求求您……”
封慧厭煩地一把甩開被握住的鞭子,“來人,剁了她的胳膊!割了她的舌頭!再把這雙眼珠子給挖了!不,整張臉都給我搗爛!”
“不!不要!”
璐兒尖利的叫了起來!
可是,下一刻,光影裏,血色一片!
模糊中。
傳來宋南暉悲痛欲絕的怒吼,“封慧!我要你殺人償命!我要休了你!”
封慧發了瘋地尖叫,“宋南暉!你敢!!!”
走馬燈火一閃。
徹底熄滅。
雲落落捻着的指尖一彈,那燈火便如菸灰,散開在夜色裏。
衆人看着那落入黑夜不見的灰燼。
趙五提了酒囊喝了一口。
黑影白影沒吱聲。
暗七喫完胡餅,又摸出一塊肉乾,啃了一口。
倒是四喜,忽然想起什麼,擡頭看雲落落,“所以,雲先生,那個仙女兒殺了太子的妻子,是不是因爲太子的妻子也使壞了?”
其他幾人都欽佩地看他——好傢伙!得虧你還能繞回去!
雲落落踮着鞦韆,想到那話本子的最後,觀主說。
“那太子妃貪圖仙女美貌仙元,便蠱惑太子去毒害仙女,誰知卻被仙女察覺。仙女一怒之下,殺了太子妃泄憤。
可太子從此以後便恨上了仙女,下令全國的人,再不許做鞦韆。
誰知,仙女卻用太子妃的骨架,自己做了一個。
命太子在她身後替她推那白骨森森的鞦韆架。
日復一日。”
那是一個挺無趣的故事,也沒有很完整的故事結尾。
但是當時的她還是聽得入了神。
坐在靈虛觀高高的門檻上,問大師兄,“白骨的鞦韆架,是什麼樣子呀?”
大師兄剛剛從山下做完法事回來,還帶了一罈酒給觀主。
一聽到雲落落的問就跳了腳,一把將酒罈子砸向觀主,大罵,“臭老頭!你又亂講故事嚇唬落落!看我不弄死你!”
觀主手忙腳亂地接住酒罈,大叫,“臭小子!要弄死爲師你就上!拿這麼好的酒出氣算個什麼能耐!”
“……”
大師兄被觀主氣得啞口無言,追過去就打。
觀主卻一扭身,抱着酒罈跑了個沒影。
大師兄追不過,氣得又罵了兩句,回到門檻邊,將買回來的紅豆糕放在她手裏,摸了摸她的腦袋。
說:“師父亂說的。落落要是喜歡鞦韆架子,等下回,大師兄給你做一個啊!”
她伸手,再次摸着鞦韆架上的花藤。
如今,她的鞦韆架已有了。
可靈虛觀已經倒塌了。
大師兄,也不見了。
她輕輕地說:“觀主說的故事,其實都挺有趣的。”
風牛馬不相及的一句話。
幾人皆是一愣。
趙五並不十分知曉內情,可看到暗七幾人的臉色,沒有說話。
“小道姑。”
小甯忽然出聲,“累了就別撐了,後面的事兒自有人去處理。去歇會兒吧!”
雲落落點點頭,起身,走過石桌,看到上頭滿滿的甜食,又回頭看了眼衆人,眼神平和安寧地說:“多謝。”
趙五一笑,“雲先生太客氣了。”
便見雲落落朝他們略微一頷首,推門,走進了正屋。
片刻後。
燈火熄滅。
小甯抱着胳膊轉回頭,飄落在趙五肩膀上,輕嘆了口氣。
趙五拿着酒囊看了眼正屋的方向,問:“雲先生方纔是?”
暗七繼續啃肉乾。
黑影白影蹲在石桌邊繼續喫。
小甯道,“可憐的孩子,她想念照顧她長大的觀主了。”
趙五一愣。
隨後,似是想到什麼,握着酒囊,又大大地喝了一口。
擡頭,看半空殘缺將圓的月。
小甯一起擡頭看。
正是心下一片悵惘無奈之氛。
忽聽一道大煞風景的稚嫩聲音問:“主屋就一張牀,雲先生同三殿下,莫不是要同牀共枕吧?”
“……”
“……”
暗七差點被肉乾噎死!黑影白影齊齊嗆住!
趙五一口酒噴了出來。
小甯飄下去就砸四喜的腦袋,“你個小兔崽子!一天到晚的腦袋裏都想什麼呢!”
主屋裏。
雲落落坐在靠窗的涼榻上,看窗外盛開的山茶花。
慢慢地閉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