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道姑,殿下他看上你了 >第四百零二章 這一場夢
    封宬看見自己的身影繞過假山去,趴在地上的崔玉生終於慢慢地收回手,撐在地上。

    慢慢地撐着跪坐起來。

    似是緩不過來勁,又過了半晌,擡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又齊齊整整地挽起了頭髮。

    露出那張青紫淤痕的面。

    然後,朝着假山那邊,十歲的自己離開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封宬眼下微顫。

    這是……

    他不曾有過的記憶。

    不對。

    這……並非他的夢。

    御花園的畫面陡然散開。

    他的眼前如水紋般,再次徐徐展開了一幅極致奢華富麗的大殿。

    到處點燃的蓮花燈。

    歌舞昇平的歡聲笑。

    宮娥穿梭的太極宮。

    人聲鼎沸的夏日祭。

    他看到了高座蓮花椅中的父皇,以及在他身邊安然靜立的楊道真。

    兩邊是朝廷各處重臣,觥籌交錯,酒酣耳熱。

    大殿中央,是教坊司的舞子伶人在曼妙起舞。

    他們包圍的正中間,正是那蓮花繪半面,宛若蓮花仙的崔玉生。

    一曲舞畢。

    衆人皆是高聲喝彩。

    父皇大笑着撫掌,點頭,“甚好!今日夏日祭,見我大玥如此繁華熱鬧之景,朕心甚慰啊!”

    一衆大臣紛紛附和高呼。

    “難得如此佳景,朕便再宣佈一件高興的事兒。”

    樂器聲停,衆人紛紛仰望高臺蓮花座。

    便聽景元帝含笑說道,“御察院因爲先廢太子所擅用,已封部多年。可畢竟此院乃是先帝所留之朝廷要部,朕準備擇日重新開啓此部,由朕之三子,封宬,暫時代理御察院院司一職。”

    太極宮內,頓時轟然!

    站在大門處的封宬側身,便見,彼年不過十四歲的自己,一身黑甲黑衫,邁步,跨過太極宮高高的門檻,在無數不善與惡意的目光中,走進了,那權力與貪婪的漩渦中央。

    他尚還記得,那一日,他是如何跪在太極宮的大殿中央,受萬衆責問。

    自己是如何保證定然能查出被指控的‘鎮遠侯’到底是否有參與北疆叛逆一案的場景。

    那些人可笑的咄咄相逼,堂皇的滿懷算計,粉飾的惡毒之意。

    可畫面卻陡然一轉。

    堂皇華美的宮燈倏而消失,那些他經歷過的嘲弄與逼迫全都不見。

    光線驟然暗了下來。

    眼前,出現的,竟是崔玉生在教坊司中,那間小小的廂房。

    他站在桌邊,正俯身點燃一盞油燈。

    聽外頭人的說話聲。

    “方纔來的人,是最近新上任的御察院的那個什麼副司長吧?”

    “是啊!聽說是三皇子的貼身侍衛,來這兒,是送藥膏來的。”

    “藥膏?”

    “給誰送的?”

    “哐哐。”

    崔玉生手上微微一晃,側眼朝門邊看去。

    門已被推開。

    一個容貌豔麗眼裏還有幾分倨傲的小郎君徑直走了進來,將手裏一罐子藥膏丟到了桌上,不耐地說道,“也不知三皇子殿下看上你個老傢伙什麼了,還特意囑託人給你送藥膏來。分明是你自己伺候得不周到才叫貴人打了……”

    話沒說完,被旁邊的一個拉了拉,“別說了,當心叫三殿下知曉了。如今三殿下可是御察院的院司呢!”

    “怕什麼!”

    那人甩開他的手,“‘鎮遠侯’的案子,還不知他能不能查呢!我可聽說了,御察院找不到證據,皇上大發雷霆,那三殿下都被罰了二十棍呢!再查不出證據來,他自己的命都難保住!還顧得上教坊司這頭?呵!”

    那兩人很快離去。

    封宬站在窗邊,便見,崔玉生走了過來。

    站在他的側面,擡目,透過窗戶,看半空,懸在教坊司高聳的院牆割開的狹小夜幕中,那彎彎的朔月。

    半晌,輕聲嘆:“怎地就這樣艱難?”

    微風從窗外拂來。

    崔玉生的臉如水墨被吹散。

    畫面再次轉變。

    他發現,自己站在了御察院冰冷寬敞的審問大堂中。

    趙三趙四掩不住面上喜色地來回走動。

    趙一匆匆從他身側擦肩而過,朝着大堂前方激動道,“殿下!鐵證如山!鎮遠侯身邊的大管家招了!”

    “真的?!”

    “太好了!”

    趙三趙四齊聲驚呼!

    他轉過臉,看到大堂前方,面容稚嫩的自己,笑着接過趙一手裏的口供。

    還有大堂之內,從鎮遠侯府中查抄的家產。

    “咳咳!”

    他的身後,忽然響起故意的咳嗽聲。

    回頭一看,發現是趙五,以及,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外的崔玉生。

    他的目光,正定定地看着大堂之內,那稚嫩的封宬滿意的笑意上。

    “殿下,崔郎君到了。”

    趙五入內,笑着說道。

    封宬當即將口供遞迴給趙一,迎着崔玉生走了過來。

    在看到崔玉生不自然的腳步和臉上嘴角的傷痕時,明顯地沉了臉。

    隨即,再次溫聲開口。

    “崔郎君,這一次,多謝你出手相助。”

    崔玉生行了一禮,面上不卑不亢,清冷淡漠。

    “鎮遠侯謀逆,害的是大玥無數黎民百姓。小奴身爲大玥子民,自然只想國泰民安。談不上相助,順手爲之而已。”

    十四歲的封宬點點頭,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你可有何想要的?”

    崔玉生站在他對面,半晌,輕描淡寫地笑了笑,“那就請殿下隨手賞我個什麼玩意兒吧!”

    封宬意外,朝四周看了看。

    彼時他才任御察院,手裏並無好物,周邊查抄的鎮遠侯府之物已大多登記在冊是要充實國庫。

    他找了一圈,看到了那盞精緻華美的香爐,便拿了出來。

    遞了過去。

    “聽聞你夜間時常難眠,此物,拿去用吧!”

    站在門邊的封宬,沒有看到稚嫩的自己此時臉上的神色,卻看到了,崔玉生伸出的手,傷痕遍佈。

    看到他,雙手,抱過香爐,微微俯身行禮過後,慢步蹣跚地跨過門檻,步步艱難地走出去時。

    他忽然明白。

    ——能定罪‘鎮遠侯謀逆案’的鐵證,並非崔玉生無意到手,順手送來。

    而是他,刻意去……竊取的。

    只是……

    爲何?

    爲何?

    爲何呢?

    崔玉生的背影倏然在日光中消散。

    他的眼前再次凝出一幅幅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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