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人已是面色發白,驚得嘴脣發抖,剛要說話。
安妃卻已轉身對楊道真低聲說道,“姐姐,這幫廢物看來都是假把式,平日裏瞧不出,到了要緊關頭,竟一個也不頂用。”
頓了下,又道,“幸而我哥哥今日到宮中請安,聽說永寧宮生變,心下着急,願將家中平素供養的一位得道高人請來,以助永寧宮。”
楊道真朝她看。
她連忙擺出一副親近自然的笑意,聲音卻壓得極低,“娘娘放心,此人絕對得用!若成了,太乙觀中養的這幫子廢物自然再無用處,陛下只能信重此人!”
楊道真的妙目內,眼波微晃,卻沒說話。
安妃又湊到她身邊,幾乎是耳語道,“三殿下已朝宮內來,走的是建福門。”
建福門直往右掖庭,那邊皆是皇子宮室所在。
安妃朝素然神仙一樣無情無慾的楊道真看了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姐姐,您我都知,三殿下手裏有個什麼。若此番降魔叫那個得了便宜,以陛下之恩厚,必然是要見一面的。聽說那可是個國色天香的,到時……”
楊道真垂下眸,片刻後,無奈嬌柔道,“如此,便有勞安南侯了。”
安妃一笑,行了一禮,轉身便去!
殿前。
那年輕道人白着一張臉叩首在地,心知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祕密。
渾身哆嗦着,剛要說什麼。
就聽楊道真嬌嬌軟軟的聲音朝一旁吩咐,“王總管,此人驚擾聖僧救治陛下,按着宮規,處置了吧!”
年輕道人一瞬如墜冰窟!
“是。”
一直垂眸如木樁站立幾步外的王鶴走了過來。
楊道真轉身。
殿內,梵音未停。
龍榻之上,黑氣盤旋。
……
平康坊的朱門私宅內。
暗七亦步亦趨地跟着雲落落穿過垂花門,過了西側廊,越過角門,到了後頭的小廚房,扒拉着門框朝內看。
終於叫素來淡然的雲落落也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問:“怎麼了?”
暗七卻不說話,只拿手指摳着門框上的木屑屑。
雲落落翻出一個小罈子,見他不說話,想了想,道,“先前是我錯處,對不住。”
暗七一頓,一下摳下來一整塊木片!
他心虛地看了眼雲落落,將那木片往身後藏了藏,癟嘴控訴,“雲先生您不能仗着本領大,就欺負我們這些弱小啊!”
雲落落正聞着罈子裏的味道,聞言,回頭看了眼‘弱小’的暗七,想到他短刀橫飛森森含笑的模樣。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後,點頭,“嗯,我答應三郎了,再不會亂跑的。以後也會告訴你一聲,好不好?”
暗七從來接觸的都是冰冷莫測的三殿下和周圍這些混球,哪裏被個小娘子這麼哄過!
頓時一抖!
手裏的木片一不小心攥進了手心,扎得他‘嘶——’一聲。
見雲落落又看過來,忙又藏起手,問:“雲先生可能告知,方纔爲何悄然離去麼?”
雲落落將酒罈子拎起來,出了廚房,朝暗七搖搖頭,“不能告訴你。”
然後,徑直走了。
暗七傻眼。
就聽身後黑影問:“七哥,你啥時候去領手板子啊?”
暗七頓時氣悶,一轉身撲過去勒住他的脖子往外拖,“你也跑不了!”
雲落落進了主屋,聽到外頭的動靜,掃了一眼,將罈子放在桌上,然後翻開包裹。
紫鳶從內室飄出來,看到她的動作,上前幫忙,微含愧疚地低聲說:“小主人,是下妖力有不逮,才讓您的行蹤被發現了。”
雲落落將一包乾果打開,又找出一個水囊,搖了搖頭,道,“我忘記拿鹽了,幫我拿一些細鹽來。”
紫鳶微微一滯,看了眼毫無在意的雲落落,轉身,剛要出門!
忽然!
腳下一滯!
正將水囊往小罈子裏倒的雲落落擡頭。
就見紫鳶整個靈體都懸在了門框前,周身飄逸的紫鳶花瓣,如被凝固!
雲落落頓了一息,倏地眼眶微瞪!
猛地放下水囊,撲了過去!
就見!
紫鳶的額間,一朵紫鳶花鈿,在盈盈閃着光!
雲落落漆黑的眼瞳猝然一縮!
手掌當即張開,手訣快速變換!
一道金色的符印頃刻在她掌心浮動!
她將那符印往紫鳶的胸口一推!
同時,另一手劍指在那花鈿上一點!
花鈿上,金色的流光一閃!
紫鳶的腳下,一道金色的符印霍然出現!
她的周身,凝住的紫鳶花剎那快速轉動,且花瓣越來越多!
紫色的紫鳶花,如同一股湍湍而流的溪水,繞着紫鳶不停盤旋!
雲落落劍指按在她的花鈿上。
黑眸之中,金紫的光芒一閃而過!
她閉目。
眼前驟然浮現一個白衣兜帽的身影!
頓時心神一震!
猛地睜眼!
“大師兄!”
手訣一拍!
“呼!”
扭打的暗七和黑影回頭。
就見。
打開的主屋門前,數朵紫色花瓣悠悠落下。
而云落落的身影,連同那紫鳶姑娘。
一起消失不見了。
“……”
“……”
……
永寧宮中。
“咔嚓!”
降魔陣再添一道裂痕!
抓着桃木劍的老道腳下一錯,頓時叫那僵立着的‘二皇子’給發現動靜,轉臉便朝他撲來!
他面色一變,揮起桃木劍便斬殺過去!
卻被一把抓住劍刃!
頓時心下一慌,急忙掏出一張符篆,便要朝‘二皇子’扔去!
誰知,符篆尚未掏出,‘二皇子’卻又朝他狂吼一聲,驚得他差點手鬆掉落木劍!
扭頭便罵:“廢物東西!爲何還沒請來聖僧!”
卻聽門外傳來一聲朗笑,“區區屍變,尚未成僵的一具屍體而已。凌霄真人看來也不過爾爾啊!”
凌霄真人擡眼一看,頓時面色發青,“玄誠!你如何在此!”
玄誠道人朝門外的安南侯李秋降遞了個安心的眼神,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