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中,冰冷無聲,只有黑黢黢的暗翳。
錦奴笑着道,“你沒說。可是……我早就知道。”
你想看的,並非是這天下值不值得你的師父那樣的付出辛苦。
你想看的,其實是,這天下到底值不值得,你師父當年將你拋棄。
錦奴的聲音沒有了往日的嬌媚勾人。
“你說,你的師父,會在你夜裏做完晚課後,爲你點一盞燈,在長廊下等你。你還說,你的師父,是把你從冰天雪地裏救下來時用自己的身體將你捂暖的。那我呢?”
輕輕的語調,彷彿還有點兒委屈,“我陪了你這麼多年,你就一點兒都不心疼我麼?你方纔用卍字印將我釘在蓮花宮是何意?是怕我又來攔你的路?”
錦奴擡起頭,看着那裂縫,帶了幾分怨氣地惱道,“可是,我看見了,你最後,還是吃了你師父的殘魂啊!當年你毒死你師父卻沒有被天雷劈死,是因爲,他將神力,全都給了那個小道姑了,對吧?”
所以,半佛之體,才能那麼輕易被他毒死!
而死後,魂魄被空心吞噬,隱在了空心自己分裂的聚魂封靈陣中。
最終,被雲落落以怨煞召喚而出。
化作般若。
“你想要那個小道姑的封印破開,想要天下大亂,是因爲你嫉妒了。”錦奴喃喃道,“你看出那小道姑半身神力,是你師父爲了護她而給她的。你師父寧願把神力給一個陌生的女孩兒,也不給你,還將你拋棄。所以,你嫉妒得發了狂,想讓她親手殺了你,想毀了你師父護她的心思!”
錦奴忽然重重地拍了下那陣法,“別跟我說什麼天下人間的!你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和尚!都是你師父把你寵壞了!你啊!是個下地獄都要被惡鬼撕了的壞蛋!”
陣法沒有任何反應,冰冷的地面被拍得一響。
錦奴收回發麻的手。
揉了揉掌心,看着那裂縫,又道,“可我不想你這樣煙消雲散了,小和尚。”
她再次以脣貼向裂縫,呢喃般輕語,“你是我的僕,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的,小和尚。所以……”
她頓了頓,“如果我去拿你師父的遺物來,你願意,跟我走麼?”
陣法裏還是沒有半分的迴應。
錦奴卻篤定而高興地站了起來,理了理微微散亂的鬢髮,道,“那個玉佩,在常王府,對吧?我去給你取來。”
“你等着,小和尚。”
然後轉身,依舊用楊道真那張妙目美貌,含笑嫋嫋娜娜地從紫陽宮平臺上,一躍而下。
……
常王府。
“哐啷!”
一座吉祥雲紋的花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常王站在書桌邊,又一手推翻了桌上所有堆積的筆墨紙硯畫卷書冊!
“嘩啦啦!”
屋子裏一片狼藉。
他面色猙獰地站在桌邊,絲毫不復半分先前那儒雅風流多情翩翩的形象。
“王,王爺息怒。”
門邊跪着數個幕僚與侍衛。
常王轉過頭,病弱的臉上,全是不可抑制的怒氣!
“廢物!都是廢物!”
他又砸了桌上的一支狼毫,“說什麼爲天下公道!說什麼能助本王登上大寶!結果卻因爲一個可笑的野丫頭,煙消雲散了!本王多年的佈置,文氏百年的根基,難道就這麼算了?!廢物!廢物!”
片刻後,一個幕僚大着膽子道,“王爺,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從文氏的案子裏抽身出來纔是。”
封宣朝他看來。
那人後背一寒,硬着頭皮道,“京兆府把文家長房二爺的事兒鬧得京城人盡皆知。如今……太后薨世,皇上只怕早已等着拿文氏開刀。王爺幸而多年只以太后所控身不得已自居,想要抽身,並不難……”
他沒說完。
封宣突然開口,“要本王去反咬文氏一口?”
那人一愣。
身邊另一個幕僚眼珠子一轉,立時道,“王爺素來宅心仁厚重情重義,怎可能在此文氏遭難時還落井下石。應當用個更周全的法子!”
說着,朝周圍掃了一眼。
封宣揮了揮手。
其他幾個幕僚不甘心地與侍衛一同退出。
那幕僚忙上前,小心地看了眼封宣。
封宣冷聲道,“你儘可說來,本王恕你無罪。”
那幕僚忙賠笑說道,“王爺,王府中,說起來,不過也就……王妃一人與文氏沾親帶故。若是……沒了這麼個人,不正好是王爺能在朝中展開手腳的機會?”
封宣眼神一變,朝那幕僚去。
正好這時。
門外響起問聲:“王爺?妾身可能入內麼?”
常王妃。
封宣朝那幕僚看了眼。
幕僚忙退後,到門邊,打開門,恭恭敬敬地給常王妃行了一禮,笑道,“王妃,王爺此時心情不好,您且勸勸。”
常王妃是個容貌尋常的女子,不過氣質卻十分端莊大氣,聞言點點頭,道了聲多謝先生,便走進門內。
看見滿地的狼藉,眼眶先紅了。
來到封宣跟前,卻依舊隱忍着悲痛,輕聲道,“王爺,妾身想過了,無論如何不能讓文氏連累了王爺。妾身已給家中去信,讓他們無論如何艱難都不得來常王府求助。妾身之力有限,其餘的事,要辛勞王爺費心了。”
封宣看着眼前這個成親多年在他眼中卻依舊像個木偶一樣的女子。
忽而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你的事自是本王的事,一家人何需說兩家話。只是此時不便,晚間我去你那兒,再細說。”
常王妃受寵若驚地擡頭,眼淚一下涌出。
立即用帕子擦了擦,點頭,“那妾身去吩咐廚房準備王爺愛喫的酒菜。”
封宣含笑答應。
目送她離開後,眼神就冷了下來,“來人。”
常王妃回到院子裏。
歡喜地吩咐貼身婢女,“你親自去廚房盯着……”
沒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動靜。
婢女忙出去查看。
卻忽而傳來一聲短促的‘啊!’
常王妃嚇了一跳,小心地站起,喚了兩聲,疑惑地朝門口走。
忽然。
一道身影在她身後落下。
一根白綾一下套在她的脖子上!
另一頭,直接甩在橫樑上!
往上一拉!
“嘎吱!”
門外,是一衆昏迷的婢女被拖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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