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晗失笑。
手中藍色的引線微微一拽。
小甯頓時不受控制地‘唰’一下,朝他栽去!
然後被他攏住,笑着安撫地摸了摸紙人腦袋,問:“夏日祭你想去哪兒玩?”
小甯立馬道,“要去看放燈……啊呸!魏晗!你少糊弄我!還有!你手裏這線頭!趕緊還給落落!”
魏晗失笑,將她帶到旁邊的鞦韆架上,背對着衆人輕聲哄着。
魏璐看得滿臉是笑,轉過頭,不想卻對上旁邊宣凌的視線。
她愣了愣。7K妏斆
宣凌朝她和善一笑。
她點了下頭,轉過臉時,又看到西側廊邊,一瘸一拐從暗影裏蹦過去的暗七。
化作腓腓的春離從西廂房蹦出來,身後跟着趙一趙三幾個。
趙三扭頭看到提着包裹走過來的趙四和四喜,點點頭,“都收拾好了。放進去吧!”
四喜應了一聲。
趙一看向白影,剛要開口。
卻見他徑直越過小院,經過石燈,一直走到香樟樹前。
巨大的樹冠下。
蘇青正坐在那樹蔭裏,低頭縫補着雲落落的道服。
一個小紙人趴在她旁邊的針線籃子裏,伸着紙做的四肢愜意地曬着樹影裏透下來的斑駁陽光。
忽而光線被遮擋住,小紙人翻了個身,瞧見旁邊高大的身影,頓了頓,忽然飄起來,衝進了那邊還扎堆在柳樹邊上,還想拿柳條兒編辮子的小紙人羣裏頭,激動地拽了拽其中一個大腦袋的。
大腦袋被拽得一屁股坐下,不高興地爬起來,想要揍那小紙人,卻發現周圍的小夥伴們全都激動地轉過身,朝另一邊看去。
紫鳶放下水壺,也跟着擡頭。
雲皓好奇地探出半邊腦袋。
柳娃娃小心翼翼地把自個兒的柳條往回藏了藏。
香樟樹底下。
蘇青剛縫好道服上被扯開的口子,正琢磨着是不是縫一朵祥雲還是八卦圖點綴一下,就聽身旁傳來腳步聲。
一擡頭,瞧見了揹着光站在近前的人,愣了愣,捏住針,又低下頭,轉了個方向。
卻聽身邊人低笑一聲,問:“蘇姑姑,這是什麼?”
她不理他,可這討厭的人卻好像根本不懂人的氣惱,甚至湊近過來,將什麼物事遞到她跟前兒。
滿院子都是人,他到底要做什麼?
蘇青只想快快將這沒正經的人打發走,免得叫主子們見了笑話。
誰知,一瞥眼,卻看到湊過來的是一片衣角。
那衣角上……繡着一隻奇醜無比的大王八。
她頓了頓,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模樣,又低下頭,捏着針,裝作繼續縫補。
可身邊的白影卻蹲了下來,用胳膊蹭了下她的手臂。
她一歪!
好險沒扎到自己!
深吸一口氣,朝他看去,“白侍衛,還請自重!”
鞦韆邊,小甯飄到魏晗肩頭,胸前的藍色鬼火興奮地晃大!
魏璐驚訝地用帕子掩住嘴。
宣凌朝魏璐看去。
魏瑾與朱亭鎮對視一眼,失笑搖頭。
雲皓‘哇啊!’了一聲。
西側廊屋檐下。
趙一趙三趙四暗七暗九黑影四喜以及一衆少年,齊刷刷站成一排,瞪大眼。春離在最末尾,甩了甩尾巴。
太師椅裏的封宬睜開眼,側面望來。
香樟樹底下。
蘇青的臉都紅了,既有被衆人注視的羞赧,更多的卻是對這人輕浮的氣惱。
她將道服往針線籃子裏一放,起身就要走。
卻被蹲着的白影拽住了袖子。
——哇!
不知是哪個看熱鬧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蘇青只覺氣血翻涌,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想扯了袖子要走。
白影卻站起來,擋在了她前頭。
笑道:“一直以爲蘇姑姑是個脾氣最好的,原來竟這樣大的氣性?”
蘇青自小家教嚴,進了宮後自然也是規矩多,早已學會了隱忍,骨子裏的教養也不容許她輕易與人爭鬧。
此時卻很想甩這浪蕩子一個巴掌。
她垂下眼,低頭道,“還請白侍衛讓一讓,奴婢需得去給先生煎藥了。”
白影卻依舊在笑:“有四喜在呢。”
被點名的四喜立馬舉手,張口就要應!
卻被撲上來的趙一趙三趙四一齊捂住嘴!
四喜:嗚嗚嗚哇!你們要謀殺呀!
樹冠底下。
蘇青沒法,也知道這樣糾纏着不是個事兒,乾脆擡頭看向白影,“白侍衛到底要做什麼?”
白影又扯出那片衣角,露出那醜兮兮的癩頭王八,“蘇姑姑,這個怎麼說?”
他不問還好,一問蘇青更加生氣。
“白侍衛既然問了,那奴婢便明說了。”
一想到這些日心裏的委屈,蘇青的眼睛都紅了,攥着針線籃子,壓着顫聲道,“白侍衛屢送奴婢首飾、物件兒,奴婢以爲,白侍衛是……是有意奴婢的。不想奴婢卻是自作多情了,平白得了幾件好意的謝禮,竟會想那些有的沒的。這,這玄武,是奴婢的拿手之物,權當是謝白侍衛的回禮了。不知白侍衛可滿意麼?”
白影幾乎要被她這一通顛倒黑白的說辭給笑出聲來。
多年深宮,別的不說,就這張嘴,糊弄起人來那是一個頂十個!
王八都能說成玄武,罵人還能說是回禮。
他笑着搖搖頭。
蘇青一看他搖頭,眼淚差點沒下來,一把掐進針線籃子,錯開身就要走。
白影卻忽然道,“蘇姑姑這謝禮,在下當真十分喜歡。”
蘇青腳下一頓,隨即皺眉看他——又要做什麼幺蛾子?
不想,一擡眼,卻對上了白影垂望過來的笑眼。
然後,看他張口,“蘇姑姑也並非,自作多情。”
蘇青眼眶一瞪!
西側廊底下的一排男兒和花橋上的雲皓齊齊捂嘴——跟魏璐一個神情!
小甯興奮地抓住了魏晗的頭髮!
魏瑾朱亭鎮和宣凌無聲失笑。
太師椅裏,封宬彎了脣。
樹冠底下。
白影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藍布包。
那藍布有些破舊,看上去當是有不少年頭了。
他小心翼翼地託在掌心裏,當着蘇青的面,一層一層地揭開。
露出裏頭一枚舊得連花紋都磨沒了的銀鐲子。
笑道,“那日我並非跑了,而是急着回去取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