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身後忽而傳來一聲輕笑。
“太子殿下,得罪了。”
封宬擡眼。
就見原本站在一邊的雲落落,被方纔那消散的美人——不,比方纔那美人不太一樣的另一個美人給掠到一邊,挾制在粉櫻花瓣纏繞而成的禁錮裏。
童老闆立在一邊,脖子處的傷口還在冒着黑氣,他也不在意。
只朝封宬笑來,“本想好好地與兩位商討,可惜,太子殿下實在太過聰慧。”
封宬握着金光瀲灩的短刀,目色霜冷。
花雨在他身前身後紛紛爍爍。
他冷聲道,“放開她。”
從相遇到眼下,他從未想過,那個斬殺妖魔無所不能的落落,在失去玄術的依仗後,其實只是個柔弱嬌軟的……小女孩兒。
他緊緊地握住了刀柄,看着那邊在漫天花雨中看不清神色的雲落落,再次道,“你若敢傷她,我誓會傾盡全力,掀了你這鬼市!”
那邊,被捂住了嘴的雲落落看着落櫻後繃緊的身影,眼角輕輕彎起。
——傻里傻氣的。
童老闆顯然也聽出了封宬話裏的狠絕,臉色變了變,終是收斂了幾分,道,“太子殿下所料不錯,我確實有事請託天仙。”
封宬冷麪不語,櫻花落下,他看到雲落落脣上一朵封印的花瓣,皺了皺眉。
童老闆再次說道,“原本我想,天仙道法高深心性淳厚,在鬼市內就算被剋制也想必可縱行一二。誰知……可方纔我以鬼語迷惑太子殿下,沒想到太子殿下竟分毫不受影響。”
他頓了頓,“故而我想,太子殿下才是真正適合我此番請託之人。”
封宬看到雲落落安然,心下微松,聽到童老闆的話,面露嘲諷,“你好言相請,未必我們不聽。”
童老闆卻搖了搖頭,“此事不易,我也知此番唐突,事後我願舉鬼市之力向二位賠禮。只是今日,還請太子殿下,務必幫我取回一物。否則……天仙性命,我不敢保證。”
“!”
封宬眼瞳一緊,周身殺氣驟然爆開!
原本飄落的櫻花倏然與水紋盪開!
童老闆心下一悚,忽然朝雲落落身邊一移,將人抓着猛地跳到那落櫻樹上!
下一瞬!
還站在原地的櫻花美人,被當胸一劃!
“砰!”
炸成花瓣碎片!
封宬站在落櫻樹底,目光森森地擡頭望來。
童老闆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他單手按在雲落落的肩膀上,看着底下的封宬,道,“太子殿下,鬼市往西,有一間枯雨閣,裏頭有一朵常年不滅的黑色煉火,請太子殿下替我取來。”
他說話的時候,兩人中間浮起一張漆黑的卷軸。
與方纔在那一層當鋪中所見的卷軸一模一樣。
那張卷軸緩緩打開。
封宬看到他所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浮現在卷軸上,猶如煉火燒過,疏忽一閃。
“若太子殿下能取來此火,鬼市之內任意何物何求,可供太子殿下索要。”
說完,他手上一揮。
一朵落櫻飄落在卷軸上,疏忽烙印。
卷軸唰地收了回去,瞬間消失。
周圍的櫻花與爛漫的景緻也漸漸消散。
童老闆的聲音似從遠處傳來,“太子殿下,務必小心。枯雨閣主,乃鬼語者……”
“譁!”
一盆水忽地潑在封宬的腳邊。
他蹙眉望去。
發現自己竟重新立於鬼市之中。
還是那條街,可是那間當鋪已沒了影子。
一個肚子肥大的豬頭婆提着滴水的水盆罵了一句,“做什麼站在別家店鋪門口當木樁子……”
沒說完,忽然發現封宬的氣息,頓時眼前一亮,當即湊了過來,“咦?半妖?哎喲,這位小哥兒好俊俏?可想來我朱二孃的鋪子坐坐?我這兒有上好的妖肉……”
她上手就要抓封宬。
不料金光一閃!
她驚了一跳,肥胖的身軀往後敏捷一躍,忌憚地看向他手上的短刀,“這是何物?!”
皺了皺眉。
身旁那豬頭婆看他似乎摸不着頭腦的樣子,頓時心裏起了主意,抓着那水盆繞到後方,猛地舉起來!
那水盆竟瞬間化作巨形口袋,當頭就要朝封宬套去!
“!”
瞬間將封宬兜了進去!
豬頭婆大喜,拎着袋子就朝血腥濃郁的肉鋪子裏衝進去,“當家的!當家的!快看!我捉到好東西了!發財了……”
可誰知,話沒說完,那袋子內忽有一道金光從底部一直劃上來!
眨眼間,口袋碎裂!
俊美無雙的郎君慢慢起身,擡頭朝前方看來。
那一雙狹長鳳眸裏皆是殺意,豬頭婆尚未反應過來!
“唰!”
郎君瞬間化作金色流光,直襲而來!
緊接着,她的脖頸一涼!
“咚!”
什麼東西砸她腦袋了?震得眼睛慌……
——嗯?那邊那個身子,不是她自己的麼?怎麼沒頭了?當家的怎麼這樣害怕的面孔……
“咕嚕嚕。”
豬頭婆還瞪着眼的豬頭咕嚕嚕地滾到了一邊。
血水……淅淅瀝瀝地流了一地。
砧板後,一個舉着剔骨刀的豬頭公,滿臉驚懼地往後退,一邊亂揮手裏的剔骨刀,“你你你,你別過來啊!”
“哐!”
撞到了砧板上被剖開的肉。
——那是一具真正的人體。
御察院兇犯無數,封宬更是曾親手凌遲過一個罪大惡極的兇犯,一眼便能看出,這具身體年紀不大,更是活着的時候被一點點割肉而死的。
而那豬頭公的身後,赫然還擺着數十顆或腐爛或完整的人頭。
濃郁的血腥與肉體的腐爛,滿目的鮮紅與殘破的人體。
讓封宬一瞬間以爲自己又回到了御察院,回到了那個沒有云落落,沒有光,也沒有暖的從前。
他攥緊了手中金光四溢的短刀,指向豬頭公,嗓音冰寒地說道,“我問,你答。”
他並沒有說什麼要挾的語句,只是手腕一轉。
金光直逼而來。
豬頭公忙不迭點頭,“您問!您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求您別殺我!”
封宬的眼前再次浮現雲落落被扣住無法動彈的無力模樣。
聲音裏幾乎含了冰碴地問道,“枯雨閣位於何處?”
鎮長聽了,頓時輕吁了一口氣,一衆鄉紳也都一個兩個心裏大石頭落地。當即,馬屁不要錢似的競相拍了過來。.七
“九叔不愧是九叔,就是厲害!”
“……”
“九叔就是咱們任家鎮的定海神針啊!”
“……”
“九叔不愧是茅山弟子,道法就是高超,我建議……”
一衆鄉紳拍馬屁的功夫,當真是超凡脫俗,一個兩個,張口就來,好像都不用過腦子。
“唉……”
九叔卻是微微嘆息。
“怎麼,九叔,難道這件事還有什麼隱患不成?”
鎮長見了,心裏一沉,連忙問道。
“是啊,九叔,這……該不會還有什麼變故吧?”
有留心九叔神色的鄉紳,也趕緊追問。
由不得他們不謹慎。
這事,終究是關係到他們的身家性命。
“各位誤會了,這件事解決的很是徹底,只是……貧道沒想到的是,那孽畜竟然屠戮了黃宅上百條性命。
貧道當面,卻無法拯救,當真是心中有愧。黃百萬父子,也是遭了這孽畜的毒手,貧道同樣是無法拯救。”
九叔嘆息一聲,面色沉重。
“諸位,這件事並不能怪我師兄的,人力終究有盡。那爲禍的孽畜,乃是一尊準邪神,這種級別的存在,實力單打獨鬥,甚至比我等修道還要強上一些。
從他們手中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