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神武城外的一間破廟。
連日來的辛苦,讓旬離頭一次病倒。
沒有任何預兆,夜裏突然發了高燒,所幸顏倉溟一整夜沒睡,發現了不對勁。
額頭滾燙的溫度嚇了顏倉溟一跳。
手掌凝聚出冰,用衣服包着,放在旬離的額頭上,他自己則坐在旬離的身側,時不時以魔力催動冰袋。
天色大亮。
旬離醒了,一開口,嗓子便跟火燒一樣。
顏倉溟連忙接來水,喂旬離喝下。
“師尊,抱歉,是弟子害您受涼。”顏倉溟眉宇間盡是自責。
旬離躺在稻草堆上,臉色微微有些白,整個人虛弱得不行,可他還是搖搖頭:“世人尊爲師一句仙尊,可爲師到底凡人之軀,生老病死,乃是常態。”
顏倉溟心間有些發酸,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凡人的壽命,不過區區百年。
哪怕旬離是修仙的,壽命也不過幾百年的光陰,人亦會逐漸老去。
除非得道飛昇神界,纔有壽命同天齊的厚澤。
但…
仙魔自古不兩立。
神界那羣僞君子,已經許久不曾公開露面,可若是被那羣人知道,旬離能夠牽制他,只怕旬離會被利用。
“師尊,凡人壽命短,行樂更需及時,弟子日後,不再惹師尊生氣了。”顏倉溟眼圈周圍紅了,俯身趴在旬離胸口,只是這一次,不敢再亂動。
旬離微微皺眉,這般親密總覺得不好。
但不知爲何。
他還是沒有推開。
或許…
他的確對顏倉溟太過縱容了些。
“倉溟,凡間尋常夫妻,亦是相互尊重方能白頭。而尋常師徒,亦是抱着敬畏之心,方能不違本心。”
旬離腦袋暈暈的,可他總覺得,要讓顏倉溟分清,夫妻和師徒的關係。
“師徒,是一路相伴,砥礪前行,爲師於你,可以是師,亦可以是友,唯獨不能是夫…”
旬離眼神有些迷離:“若你我超越了那道界限,你會受世人詬病,日後…無論如何都擡不起頭,你還小,不知世俗可怕,世道艱難…”
旬離眼中似乎有淚。
他也不知爲何,心裏就是難受得緊。
“世俗可怕,世道艱難…”顏倉溟輕笑了兩聲:“師尊,弟子何時怕過這些…”
“弟子本想將隱晦的愛意隱藏…”顏倉溟閉了閉雙眼,再睜眼時,眼中已是清明一片:“可弟子忍受不住…”
“弟子的愛炙熱萬分,理智早已沉淪。要弟子停止…”
“師尊,您是在要弟子的命。”
旬離腦瓜子嗡嗡嗡的作響。
這是頭一次吧。
顏倉溟乖乖的趴在他懷裏,將隱晦的愛意訴說到極致。
“不是夫,可以是妻。”顏倉溟起身,低頭看向旬離。
這一次,旬離看清了顏倉溟眼裏的慾望,那般赤裸的佔有慾,想讓人忽略都難。
許是高熱。
旬離似乎不怕顏倉溟了。
但他想再開口,卻說不了什麼。
“師尊,弟子不再逼你,可你也別推開弟子,你說過的,弟子是唯一的,你要愛護弟子一生一世的…”顏倉溟似乎又耍起了無賴。
旬離恍然想起,每一次,顏倉溟向他索要抱抱時,都會誘導着讓他答應一些條件。
殊不知…
那狼崽子早就一步步的挖下陷阱,等着他跳了。
“你我師徒…”旬離腦袋很昏,心跳很劇烈,那夜少年的體溫好像就跟他如今的體溫差不多,腦海裏是浮現的…
是遺忘鏡中的畫面。
他忘不了。
縱使知道荒唐,無恥…
他也忘不掉。
他真是…
枉爲人師。
“師徒又如何,師尊,是您教導弟子,這世間人和物,存在即合理。”
“弟子愛慕師尊,莫非就是什麼噁心的事情不成?”
旬離被堵得啞口無言。
教歪了…
“爲師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許是高熱,旬離的雙頰泛起了紅,連帶着眼神都有些閃躲。
脣瓣嫩嫩的,很令人嚮往。
顏倉溟看了旬離半響,眼裏終於頭一次出現了寵溺和些許心疼,他往稻草堆上移了移,手指撫上旬離的臉頰,嗓音放軟了些:“不老,師尊正當年少,弟子很是喜歡。”
旬離有意躲避,可顏倉溟卻不讓他走。
手臂從旬離頸下穿過,強行將旬離攬進懷裏,在旬離炸毛之前,顏倉溟開口:“弟子安分,定不對師尊動手動腳,今日所言,明日師尊醒來,可當弟子從未說過。”
旬離渾身軟弱無力,感覺每一根神經都在扯着腦瓜子疼。
事情…
是從什麼時候發展成現在這樣的?
額頭冰冰涼涼的,身邊好像躺了個大冰箱,外頭太陽正盛,旬離往大冰箱那縮了縮,涼快了些許…
“你我是禁忌,不可壞了規矩…”
懷中人囈語。
顏倉溟低頭,旬離那張皺眉的小臉映入眼簾,
手指伸出,輕揉着旬離的額間。
顏倉溟不明白。
旬離到底在顧忌一些什麼。
若是這天不容,他就反了這天。若是這世道不容,他便收服這世道。
他顏倉溟,終其一生,連死都不怕,還會怕這世俗嗎?
俯身,冰涼的脣瓣映在了旬離的發間,眉間,眼簾上…逐漸往下,是高挺的鼻樑,是殷紅的脣瓣,是完美的下頜線。
他的師尊,如同上帝的佳作。
“罷了…”顏倉溟收緊手臂。
從前,他想將所受苦難,都在旬離身上討回。
可如今旬離這般病着,卻比他看不到希望的十多年還要難熬。
“師尊,對不起。”有什麼從顏倉溟眼角滑落。
衣袍下的雙腳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轉化成蛇尾,比這破廟的柱子還要粗壯幾分。
這稻草躺着,總歸是不舒服的。
他的蛇尾冰涼如海底深水,是降溫最好的東西。
顏倉溟小心翼翼的,將蛇尾圍起來,再將旬離抱起來,放進去,慢慢收緊蛇尾。
那張俊臉,靜靜的趴在綠色的蛇尾上,衣裳被顏倉溟施法收走。
旬離終於感覺到了涼意,不禁伸出雙手,迷迷糊糊的抱了過去…
彷彿置身水中,渾身都很舒服,旬離不禁把手掌打開,放在上面,滑溜溜的,讓他渾身的細胞都在放鬆。
顏倉溟眼中有幾分無奈,自己也沒閒着,蛇尾始終有蛇鱗,他雖收斂,可也怕旬離亂動被劃傷,就這麼一直看着注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