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沒由來的一窒。
顏倉溟頓時不知該說什麼。
莫北閉了閉雙眼:“阿顏,我始終期待,我們重逢的那日。你說我們有個女兒,可我至今不曾見過。”
突然,一個小木人被放在了莫北的手中。
赫然。
是旬安安的模樣。
而今,她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莫北看着,突然就溼了眼眶,心中澀澀的,輕聲詢問:“安安是個大姑娘了…”
那他的阿顏,到底尋了他多久?
顏倉溟點點頭,眼中滿是慈愛,開口道:“她的眉眼,有幾分像你。脾氣,性格,手藝,甚至是一顰一笑,都同你神似。安安總說,她想爹爹了。”
莫北的心頓時一疼,看着安安的模樣,思念傾巢涌出。
“我想她了。”莫北看着小木人,流了淚。
顏倉溟伸手,溫柔的抹去莫北臉上的淚珠,笑道:“總有一日,我會完完整整的將你帶回去見安安。”
莫北含淚點頭。
這一刻,他更相信顏倉溟說的話了。
而這邊,遠在帝訣仙宗的旬安安,也好像似有所感一般,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走向窗邊,一雙清冷的眸中泛起了思念。
旬安安擡眸看過去,微風拂面而過,一身白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吾家有女初長成,說得便是這樣吧。
旬安安嘆息了一聲,手中也多了一個小木人,上面赫然是旬離當初的模樣。
是顏倉溟親手雕刻給她的。
“父王,爹爹,你們在哪?何時能夠回來?”
“女兒,有些想你們了。”一雙清澈的眸中頓時蓄滿了淚。
可來不及傷感,很快有人敲響了房門。
“師姐,南方有水患爲禍百姓。掌門讓您帶師兄妹前往解決一下此事。”
旬安安收了小木人,擦乾了眼淚,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知道了,把人叫到大堂,我親自去選。”
“是。”小弟子恭敬的退了下去。
“爹爹,您不在,你所護的天下,女兒來爲您守。女兒唯盼爹爹,早日同父王團聚。”旬安安笑了笑,便拎着佩劍,去了大堂。
她如今是白糯坐下唯一的關門弟子,又是旬離仙尊的女兒,盡得真傳,實力也足以抵過帝訣仙宗所有的師兄弟。
於是,顏倉溟便和莫北僅過了兩日如膠似漆的日子。
莫北纏着他,不肯下來。
顏倉溟也樂得慣着。
他如今已經明白了,不管哪一世,只要到分別的前幾日,他的好師尊,總很粘他的。
傍晚。
莫北又開始胃疼了,原定因是翌日一早再抽魂。
可莫北卻白着一張臉:“阿顏,現在就開始吧。”
顏倉溟端着藥,一臉着急:“北北,咱先不說這個,先喝藥好不好?”
莫北搖頭,拒絕喝藥,儘管他已經痛到滿頭大汗:“阿顏…你出去。”
他不會讓阿顏親手了結他,他會自己來。
他不想讓阿顏難過。
顏倉溟急得眼眶都紅了:“喝藥!先喝藥!北北,你聽話…”
莫北不願意,執拗得可怕,厲聲吼道:“出去!”
這一刻,顏倉溟好像在莫北身上看到了幾分旬離的影子。
莫北強撐着身子起身,推着顏倉溟往外走:“出去,不要阿顏…”
莫北已經步履蹣跚,顏倉溟心痛之餘,強勢的將人攬進了懷裏。
旬離:“顏倉溟!我讓你滾出去!”
顏倉溟閉了閉眼:“我來。”
懷中的人頓時就安靜了下來:“你說什麼?”
顏倉溟緊緊的抱住了他,嗓音低落:“我來吧,師尊自己來的話,會很痛苦。”
胸前很快就溼了一片,那人隱忍破碎的哽咽聲傳進顏倉溟耳中。
“但是那樣,阿顏又會心疼了。”
“北北好笨,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顏倉溟的心頓時一抽一抽的疼,可他很聰明,面上沒有表現出分毫,只是輕輕揉了揉莫北的腹部,道:“阿顏沒有不開心,北北就要脫離痛苦,換一種方式陪阿顏了,阿顏很高興。”
莫北似信非信的擡眸看了顏倉溟好幾眼。
最終。
“阿顏快開始吧,北北受不住了。”莫北好疼,疼到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北北已經不想再這樣活着了。
顏倉溟沒有再說話,只是把手覆在了他的眼瞼上,默唸了一句什麼。
莫北沒有聽清。
只是他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了。
臉頰突然一涼。
莫北魂魄殘留之際,喉頭滾動了一下。
是他的阿顏吧。
說不會不高興,又騙他。
很快,顏倉溟懷中抱着的人就已經不見了。
而躺在牀榻上的那位,從眼角流下了一滴晶瑩的淚。
聚魂燈的色澤也加鮮明瞭。
“阿顏,過來。”一道嘶啞的嗓音響起。
顏倉溟渾身一震,隨即回頭看去,他心心念唸的師尊正滿目愛意的看着他。
“師尊…”喉頭一哽,顏倉溟立馬奔過去,跪地,將頭埋在了旬離的膝上。
旬離忽然就感慨萬千,莫北,大概是最純真的他吧。
伸手,撫了一下顏倉溟華髮,旬離開口問道:“很難過嗎?”
顏倉溟沒回答,可遲遲不願擡頭。
他真的,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經歷這些了。
旬離:“若是苦,便一直這樣也挺好的。”
顏倉溟搖頭,擡眸,親了親旬離的脣角,睫毛還有些溼潤,他道:“不管多苦,只要師尊能回來,便是好的。”
旬離一哽,眼尾泛起一片薄紅:“辛苦阿顏了。”
其實,若這世間沒有阿顏,他也不會再願意回來的。
彼此,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阿顏,爲師,從始至終,一直很愛阿顏。”旬離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遵循本心。
莫北雖是他身體的另一半,可他到底,沒法像莫北那樣,童言無忌的說出自己想要的一切。
顏倉溟破涕一笑,心終於暖了。
“嗯嗯,阿顏也很愛師尊,直到阿顏生命的盡頭。”
旬離伸出雙手:“起身,過來抱抱爲師。”
顏倉溟一愣,隨即忍不住一笑。
他的師尊啊,這樣的話,都能說得這般含蓄。
“好。”顏倉溟起身,撲進了旬離的懷中。
他終於,又一次結結實實的,抱到有溫度的師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