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頑童想了想,一拍手叫了起來。
“對了對了,金輪法王,修煉西域的龍象般若功,小有所成之後,又不知道從哪裏學到了中原武林的大金剛神力三十二相,把中原西域兩大佛門絕學,合二爲一,曾經用鐵索捆住十頭大象送上雪山,而腳下走過的雪地,居然沒有留下半個腳印。”
他說話的同時仔細的打量着金輪法王,眼神古怪,嘴裏嘖嘖有聲,明顯沒憋什麼好話。
“但是你原來長成這個樣子啊,那還叫什麼金輪法王,不如叫尖頭法王。腦袋尖的像是冬天最笨最粗最胖的那隻竹筍似的。”
金輪法王看起來涵養高深,聽了這話之後,竟然也半點看不出動怒的神情,繼續說道:“原來中原武林的高人一向是以貌取人的嗎?過於注重外在,看不透內裏的智慧,也難怪剛纔那場論道,只能浮於表面,而不懂得世事運轉的深層道理。”
許安然好奇的說道:“那你來講講。”
“實際上天下萬物,不管是人還是畜生,甚至一草一木,全部都是經由輪迴得來的,結果他們前世作惡,這一世就墮入畜生道,前世做了善事,這一世就是人上人。”
金輪法王雖然說中原話的時候語調有些生澀,但氣度從容,也有幾分娓娓道來的韻味。
“所以當今天下稱王稱霸,在朝堂武林之中爭雄的人物,但凡能成功的,都是因爲他們前世積累了功德。而那些看起來被欺壓,被虐待,被無視,被踐踏的黎民百姓,也是因爲他們前世做了惡,所以該有此報。”
老頑童這個時候也難得認真了起來:“那是你們佛家的輪迴神話,但在我們道家的人看來,人死萬事皆空,歸於塵土,人是赤條條來,也是赤條條去,從沒有什麼前世的惡意,沒有什麼前世的善。”
金輪法王呵呵笑道:“道長的目光有些短淺了。”
許安然也笑了起來:“世界上關於冥界地府的神話有很多,和尚你剛纔說的是其中一種,但我還聽過另外一種,你想聽聽嗎?”
金輪法王道:“願聞其詳。”
“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
許安然說道,“地府的存在,就是爲了讓善人死後能在地府裏享福,惡人死後能在地府裏受到懲罰。輪迴之後讓一個與前世截然不同的人去替他們享福,替他們受罰,那都是非常可笑的事情,也未免把地府看得太狹小了。”
“既然他們做了惡,那就要讓他們本人的魂魄,帶有完整的記憶,來受盡懲處,等到什麼時候贖完了罪,才用孟婆湯,讓他們洗盡記憶,散盡魂魄,歸於塵埃黃泉。”
金輪法王搖頭失笑:“假如按照施主你這樣的說法,那麼世上新的魂魄又從何而來呢?”
許安然自如道:“我在上游往黃河裏倒進去一碗水,在下游又舀起一碗黃河水,碗裏的水依舊是滿的,有去有還,有舊的離開,有新的過來,但這一碗水跟上一碗水又有什麼關係呢?”
“假如無關,那他們又憑什麼要承接上一世的善惡,假如還是同一碗水,那爲什麼世上的人,不是個個出生時都帶有上一世的記憶?”
許安然所說的,是世上最樸素的道理。
他不但是這麼說,內心深處也完全是這麼認爲的,假如以後他去到某些神話世界,真的有地府的話,那他也會嘗試把那個地方,塑造成他所說的這個樣子。
可是這種話,並不會讓金輪法王驚慌失措。
樸素而真實的道理,往往只要一句話就能夠概括,可是在辯論經文的時候,“道理”是比不過“詭辯”的。
哦不,那應該叫做雄辯。
金輪法王微微一笑,準備反駁。
許安然也微微一笑,他已經看出對方就要詭辯,所以準備直接動手,掂量掂量這和尚真正的實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旁邊草地上傳來一聲歡呼。
“找到了。”
郭靖歡笑着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一個竹筒來,走向金輪法王。
“大師,你挑我們喫飯的時候來,肯定也有點餓了吧,不過我聽說和尚有很多東西不能喫,就沒有拿許大哥他們的東西,還好找到了前兩天做的蕉竹飯,你來嚐嚐吧。”
金輪法王一愣,猶豫的接過了竹筒,把竹筒分成兩半,頓時一股清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這蕉竹飯,是把煮熟的米飯錘打成膏狀之後,混合香蕉泥,填充到青竹裏面重新蒸熟,既有香蕉的甜味,又有青竹的清香,還有米飯的醇厚口感。
金輪法王藝高人膽大,早就到了,百毒不侵的境界,在衆人面前,也不想被一個小輩小看,當場就嚐了一口,頓時愣住了。
“好細膩的口感!”
這飯已經放了不止一天,本來應該略微變硬一些了,可卻依舊細膩的如同奶漿,竟然喫不到半點粉末顆粒的感覺,入口即化,一股濃香的氣息就順着咽喉滑到了肚腸裏面。
要知道,這世上許多看似細小的事物,比如米粒,芝麻,麪粉等等,在真正的高手眼裏,都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品味出每一粒的大小差別的。
而這個蕉竹飯的口感細膩到這種程度,則絕對是有頂尖高手把米飯和香蕉碾碎成了比麪粉還要細膩幾十倍的程度。
這份功力已經到了陽極生陰,至剛轉爲至柔的境界,是道家正宗的上乘內功。
這絕對不可能是面前這個小年輕做出來的,多半是老頑童親自出手。
那麼這一筒飯其實就是一個挑戰,一個下馬威,代表口舌功夫無用,要真正較量手底下的本領了。
金輪法王看破了對方的用意,自信一笑。
“好,這飯果然爽口,我這裏也有幾樣我親手捏出來的食物,你們來嚐嚐吧。”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紙包裏面是幾塊黃沉沉的事物。
許安然挑眉道:“奶酪?”
奶酪這種食物,在西域高原上有時候被稱作奶豆腐或者乳餅。
相關的製作工藝顯得非常具有原始古樸的風貌,但也不乏智慧的結晶。
把鮮奶倒入筒中,經過翻攪提取奶油後,將純奶放置在熱處,使其發酵。
當這樣的牛奶出現了些許酸味,再倒入鍋中煮熬,直到酸奶呈現出近似於豆腐的形狀,再用紗布裹住,過濾擠壓,去除水分,這就是生奶酪了。
而熟奶酪的製作方法,與之大同小異。
西域高原上的大多數人,如果要出遠門的話,都在行囊中放幾塊奶酪,以防不時之需,備以充飢解渴。
這種東西的製作過程太簡單了,哪能反映出什麼廚藝水平?
金輪法王大笑道:“確實就是奶酪,但這是本座親手製作,可以被奉爲聖物的食物,到底有什麼玄妙在其中,你們嘗一塊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