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策吶吶半晌,到底湊到了懷音身邊,賠着笑臉道,“音兒,你這話說得可沒道理。”

    懷音皺着眉頭看着上官策,有些不明白從前的自己到底看上了男人哪點。

    軟弱又毫無擔當!

    兩人相對無言,蘇婠婠這時徑直走到了懷音面前,有些柔順地垂下了頭顱。

    “懷音夫子,是婠婠的錯,請你責罰婠婠吧,不要與旁人爲難。”

    那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懷音冷眼旁觀,自然能看到上官策雙拳不由自主緊握。

    呵!

    身上的熱度尤甚,從心底生出的疲倦讓懷音感覺頭腦昏昏沉沉的。

    冷淡地看了一眼面前帶着溫柔笑意的上官策,懷音有些涼涼道,“妙言不懂得尊師重道,我便小懲大誡,今日你們且都自習吧。”

    一句話說完懷音也沒看小白花一眼,轉頭便走。

    蘇婠婠只能看見面前有些傲然的背影,甚至從始至終都未曾留給自己一個眼神,飄然而去。

    那樣高貴不可侵犯的姿態,彷彿自己就是一粒塵埃,根本不能入她的眼。

    小白花臉色不變,可慢慢捏緊的拳頭,和手背上暴露的青筋,依舊泄露了少女的心緒。

    懷音離去了。

    身爲自在書院的夫子,自然沒人敢攔她。

    衆人神色各異,心中都有其他的想法。

    浮雲樓。

    是天外天十二殿中最高的一座,也是懷音的住所。

    揉着昏昏沉沉的額頭,懷音斥退所有人躲進了小閣樓裏,將自己藏進了幽暗中。

    這一天經歷的事情有些紛亂,她須得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身上的高熱不退,懷音只覺得視野都有些模糊,夢中種種浮現眼前,彷彿心魔般。

    一身白衣的清俊少女連眼角泛起了微微的紅。

    懷音的呼吸急促,一聲一聲,在靜謐的房間裏清晰可聞。

    道心不穩,乃是入魔的徵兆!

    懷音明明很清楚,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夢中經歷悲慘的一生。

    背叛與折磨……

    正當懷音的眸子裏流出赤色,千鈞一髮之際,漆黑的房中升出了一抹極淺淡柔和的光暈。

    懷音的神志雖然不甚清楚,反應卻極爲靈敏,有些狠厲地擡手攻向來人。

    有無奈的喟嘆聲響起。

    下一秒懷音的攻擊便如小孩子鬧脾氣一般,被輕描淡寫的化解,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涼涼的懷抱中。

    明明是有些生冷的氣息,懷音卻熟悉得幾欲掉下淚來。

    師父……

    前世唯一疼她入骨,給予了她全部溫柔的人。

    君故。

    泛着紅絲的眸子逐漸恢復清明,懷音抽了抽鼻子。

    向來一片淡漠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繼而放任自己躲進了那熟悉又溫柔的懷抱中。

    無聲地嗚咽。

    真好,她還能回來!

    君故有些僵硬,懷中的少女嬌小柔軟,不同於幼時的稚嫩。

    自懷音長大之後,師徒倆已經許久沒有如此親近了。

    君故雖表面溫和,生性卻最是涼薄,從沒有人能近他的身側。

    只有面對懷中這丫頭的時候,才每每失了分寸。

    從前懷音還是個幼崽時如此,如今小姑娘長大成人亦是如此。

    輕撫着少女的發頂,君故終是心軟了,一向清冷的聲線也柔和了幾分,“莫要再哭了。”

    聽到師父熟悉的安慰,懷音更覺得鼻子發酸。

    前世師父護着她,她卻一次又一次爲了上官策頂撞君故,在兩人最後一次爭執後,君故陷入了長久的閉關。

    後來,她便被上官策抽去了仙骨,身死道消。

    師徒倆的最後一次見面,在爭吵中分別。

    懷音還記得師父最後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沉重。

    如今縮在君故的懷裏,懷音心中有悔亦有愧。

    君故低着頭,目光落在少女的側臉上,如冰雪不化的頜角有着微微地鬆動。

    真好,還能再見她生動的模樣。

    兩個人在暗夜中相擁着,衣袂在淡淡地月光下交織成一片。

    照水殿,寢居。

    妙言臉色慘白極了,有些虛弱地躺在榻上,眉梢眼角都漫着濃濃的恨意。

    她怎麼也沒想到,今日在書院懷音只一巴掌,便將她打得癱軟在地上,還受了如此嚴重的傷。

    醫修方纔離去,還告誡了她足足要休息月餘,不然恐會留下嚴重的後果。

    妙言是菩提塢老祖的孫女,向來都是衆星拱月的存在,何曾受過這樣大的苦楚。

    如今趴在榻上,當真是動彈不得,傷口還傳來有些熱辣的疼痛。

    若是換了旁人,妙言當即便要發作,向自家奶奶告狀去了,而妙引也會幫着將那人抽筋扒骨揚灰。

    奈何傷她的是懷音。

    是夫子。

    妙言雖然驕縱,卻也深知修真界尊師重道的道理,何況自己挑釁在前,便是將懷音打傷自己的事情宣揚出去也討不了好。

    小懲大誡。

    就想懷音所說的那樣。

    可越是明白這些道理,妙言便越難嚥下這口惡氣。

    心中鬱氣不散,妙言只覺胸口憋悶得疼痛,忍不住咳嗽兩聲又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欲哭無淚!

    正當少女撫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時,一雙白嫩的手端着茶盞出現在了妙言眼前。

    妙言愣了一瞬,再擡眼便對上了蘇婠婠有些關切擔憂的眼神。

    “阿言,你感覺好些了嗎?”蘇婠婠的語聲輕柔,澄澈的眸子充滿愧疚,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妙言斜了蘇婠婠一眼,有些冷淡道,“你來做什麼?是看我夠不夠丟人麼?”

    因着受傷的緣故,她心中到底十分不虞,連帶着對蘇婠婠也生出了幾分怨氣。

    若不是爲了替面前的人出頭,她纔不會得罪懷音。

    蘇婠婠半垂着眸子,有些小聲道,“我來給你送些雲華舫的靈藥,能助你傷勢早日痊癒。”

    “還算你有良心!”

    妙言哼了一聲,有些嬌氣又傲慢地吩咐道,“給我上藥吧。”

    那語氣隨意極了,一副習以爲常的態度。

    是的,妙言對待蘇婠婠,一向便是當個丫鬟一樣。

    即便是爲了蘇婠婠挑釁懷音,那也只是因爲妙言本就看不慣懷音,且認爲......打狗還得看主人。

    蘇婠婠的拳頭微握,臉色卻沒有半分變化,乖巧地湊上前,將靈藥一點點塗在妙言的傷處。

    妙言當她是什麼並不重要,總歸她也只是利用這蠢貨罷了!

    “傷口還在滲血,塗了這藥膏便不會留疤了。”

    蘇婠婠溫柔地安慰着,又狀似不經意地嘆了口氣道,“懷音夫子下手可真狠,全然沒有顧忌。”

    “別跟我提那心狠手辣的女人!”

    一聽到蘇婠婠這句話,妙言便忍不住咬牙切齒,雙眼惡狠狠地瞪得老大,“一個野種而已,不過是仗着天外天神尊的威風,才爬到如今地位,做了個掌教夫子,變成個狗仗人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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