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種種,似水過無痕。

    或許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纔是最幸福,因爲她們永遠不必充滿愧疚地過活往後餘生。

    南非煙遺忘了明夜的深情,再對上這位寨主時,亦是從前驕傲的態度,但心中到底多了一絲無奈。

    “明夜,你到底想做什麼?”

    壓雲寨的少年寨主靜靜看着面前的少女,他的人生很早便墮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阿煙是那唯一的溫暖與光明。

    這樣的救贖,又怎麼能被那些骯髒的人毀掉!

    明夜很清楚南非煙對壓雲寨並沒有歸屬感,少女心心念念都是想回到萬仙門,可無論是她爹還是那個僞善的歐陽凌風,都不可能好好保護她。

    見明夜始終沉默着不肯開口,南非煙有些憤怒,“你囚禁了我便罷,爲何又抓了歐陽師兄,咱們好歹一起長大,你一點舊情都不念嗎?”

    沉默良久,明夜終於開口,打斷了少女的控訴,“我沒有抓他。”

    “父親明明說歐陽師兄的失蹤與你有關。”南非煙氣勢洶洶,可對上明夜半帶嘲諷半帶脆弱的眼神,到底停下了未說完的話。

    “若你沒抓歐陽師兄,那便放我回家,我親自去問父親!”少女咬了咬牙,最終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也是南非煙最想達成的目的。

    明夜淺淺地笑了,只是那笑實在未及眼底,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少女的心中惴惴的,可既然開了口,卻也只能做出固執的模樣,挺胸站在青年的面前,倔強而隱忍。

    這許多年來,明夜早已學會了如何隱藏情緒,在別人面前,他永遠是那翩翩濁世的佳公子。

    可阿音總能輕易挑動他的情緒。

    滿臉怒氣的少女僵持着站在青年的面前,青年坐在輪椅上,只能微微仰視。

    莫非便是因爲自己的缺陷,註定無法讓阿音像喜歡歐陽一樣喜歡自己?

    心中一旦涌出了這個念頭,明夜只覺得世界都有些灰暗了。

    天生的軟骨,任他修煉數百年都無法重新站起來,殘缺的雙腿,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那些擁有健康身體,會跑會跳的人。

    一瞬間,明夜只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世人喚他神醫,他救了無數人,卻終究救不了他自己。

    醫者不能自醫......

    胸口酸澀的情緒衝撞,明夜忽然不管不顧,一把將面前的少女拉入懷中,用盡了全身力氣抱住,“不放,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

    明夜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南非煙震驚不已,回過神來便是劇烈的掙扎。

    然而青年看似瘦弱,箍住少女的雙臂卻是那麼有力,南非煙一時掙脫不開,幾乎氣得仰倒,“放開我!你這登徒子。”

    “若說登徒浪子,那我不及阿音,很多年前,你便抱着我不肯放手。”有熱氣吞吐在少女的耳邊,說出的話讓南非煙又羞又怒。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兩人尚且年少的時候,她見明夜不肯吃藥便用了強,將人死死壓在地上。

    倘若知道有今日,被人調戲回來,她當時便該讓那小子病死好了。

    明夜緊緊的擁住了南非煙,用臉輕輕貼在了少女的背脊上,像抱住了整個世界一樣,眼神溫柔。

    當年她沒放得了手,如今便不能再放手了!

    掙脫不開青年的堅持,南非煙只能另闢蹊徑,選擇勸哄,“你這樣困着我也不是辦法,讓別人看到多損你壓雲寨寨主的威風?”

    “我不走了,你放開我可好?”

    明夜依舊箍着懷中的少女,因爲他發現阿煙比從前乖了很多,也好說話了許多。

    他從前怎的沒發現,將人抱在懷裏,竟有這等子好處?

    南非煙好生勸哄着,此處雖然地勢偏僻,但好歹是個納涼的桃林,若是有人前來看到兩人這幅模樣,她便是滿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仙門中雖說沒有什麼教條規矩,但定了親的仙門貴女和外男抱在一起,說出去怕會成爲流傳的笑柄。

    此時的少女尷尬極了,只當是明夜又犯了渾,跟幼時一樣。

    世間傳言壓雲寨寨主是個清貴絕倫的君子,南非煙卻很清楚那淡然自持的皮囊下,藏着有些任性的靈魂。

    沒想到幼時要哄着脾氣古怪的少年,待他長大了,都成一方的領主了,她還得哄着他,南非煙心中有些無語,卻又無法。

    在少女指手畫腳的保證不離開後,明夜總算了大發慈悲地放開了懷中的南非煙,還順勢幫少女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裙角。

    惹得那萬仙門大小姐悲憤望天:我真是謝謝你了!

    待明夜鬆了手,一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南非煙時。

    少女也再不敢提離開的事情,鬼知道這小子還會對他做出什麼不軌的舉動。

    只是他爲什麼要這樣看着自己,聯合方纔明夜不動腦子的行爲,南非煙忍不住背後一寒,嚥了口口水,離明夜遠了幾步。

    “我……我,天色晚了,我如今有點困,先回去休息了。”

    明夜坐在輪椅上,乖巧地將手攏在腹部,聞言對着少女小聲道,“阿煙要將我一個人留在此處嗎?”

    南非煙無疑是個很善良的人,用懷音的話來講,可算得上人間聖母,不然也不會在幼年想盡辦法救治病弱受傷的明夜。

    聽到明夜如是說,大小姐便又動了惻隱之心,雖說修真者不畏寒,但卻不代表不會覺得冷。

    若她真將明夜一個人留在此處,沒有人能尋來的話,這傢伙豈不是要一整夜都待在此處?

    被拋棄的感覺,並不好受。

    南非煙猶豫再三,還是推起了明夜的輪椅,將人往他自己的房間推回去。

    明夜安然坐着,雖然沒有阿煙,暗地裏跟着他的護衛也會將他帶回房,但他忽然很習慣在少女的面前裝出脆弱的模樣。

    因爲只有如此,他的阿煙纔會多看他一眼。

    一路同行,南非煙難得沒有開口,如今她也不知道該跟明夜說些什麼,再說離開壓雲寨的要求明顯不可能。

    若說些其他的......她似乎已經很久沒跟這人好好說上什麼話了。

    唯餘沉默。

    或許只有明夜,享受着這難得的安寧,阿煙第一次對着他沒有發脾氣,也沒有談及那萬仙門掌門,更沒有談及歐陽凌風。

    如此時刻,已算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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