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辭相處的時候,懷音總是很開心。

    可她發覺男人每每看向她的時候,眸子都是深情又陰鬱,好像藏着無限的心事。

    至於爲什麼,少女並不打算追根究底,因爲她現在很幸福。

    或許心底,懷音也會擔憂和害怕,將之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時光弄丟了。

    成親後的日子,便彷彿墜入了蜜罐中。

    顧辭寵着、也呵護着嬌俏的少女,將她捧在了掌心,尋常女兒家乾的活計一干不要她動手。

    男人每每都親力親爲。

    在看到顧辭收拾家裏的時候,懷音每每都會覺得違和,可又說不上來是爲什麼。

    歲月靜好,又彷彿暗藏着什麼危機。

    當少女在喫早飯的時候忍不住嘔吐時,顧辭緊張又嚴肅地請來了大夫。

    年邁的長者仔細把了半晌脈,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恭喜二位,夫人這是有喜了,要注意些好好養着。”

    懷音撫着肚子,滿眼都是驚喜。

    可當她擡起頭對上自家夫君的臉上,卻看到了顧辭眸中深深的憂慮。

    他不開心!

    少女下意識便一愣。

    這些年她被顧辭寵得太好,她分明知道夫君是極愛她的,可每每午夜夢迴,都會看到顧辭睜着眼睛無眠。

    眉目之間分明有着無限的愁緒。

    懷音不明白是爲什麼,她有些委屈,便撅起了嘴,皺着眉不說話,一隻手在肚皮上不斷撫摸。

    看着少女犯倔的模樣,顧辭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湊到自己小姑娘面前好生安撫,纔將人哄注。

    懷音眨了眨眼,眼神溼漉漉地,衝着顧辭有些嬌氣道,“我想喝西街的牛肉湯。”

    對於小姑娘的請求,顧辭向來是有求必應,可是今天的他,格外奇怪,聞言只是身形一僵。

    不過對上懷音下一刻的橫眉怒目。

    男人又只能無奈地點頭。

    牛肉湯鋪的掌櫃是個上了年紀的小老頭,留着山羊鬍子,那一片鬍子都白了,剃了個鋥亮的光頭。

    這掌櫃是個能說會道的,每每都能將懷音逗得眉開眼笑。

    可是這一日懷音去的時候,那小老頭卻閉緊了嘴巴,安靜得很。

    牛肉湯鋪子裏的氣氛詭異的可怕。

    沉默又壓抑。

    懷音一進門,便看見了那店裏正中央坐着的人。

    玄衣白髮,絕色無雙,一雙眸子深不見底,帶着有些濃烈的情緒。

    只他長相妖冶豔麗,即使再逼人也沒什麼好看的,讓懷音驚奇的是,這人竟長着和她夫君一模一樣的臉。

    成親這麼久,也沒聽說顧辭有着同胞兄弟啊!

    懷音有些訝然的轉頭,正好對上了顧辭僵硬的臉。

    男人的臉上似痛苦又似有些解脫,表情複雜又奇怪,讓少女不解。

    那玄衣白髮的男人擡起了眸子,有些熟悉的眼神望進了懷音的眼底,彷彿重重的一顫,讓少女生出了些莫名的情緒。

    懷音捂着胸口,一度失神。

    牛肉湯很是鮮美香醇,少女一向是個愛好美食的人,今日卻喫得有些索然無味。

    懷音握着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在碗裏撈着什麼,顧辭去了內堂付賬,剛剛還安坐的白髮男人也不見了。

    鬼神使差的,懷音丟下吃了一半的牛肉湯,偷偷摸摸挺着肚子進了內堂。

    “沒有時間了,你不能這麼做。”

    “我知道.....可我,捨不得......”

    “她要死了。”

    冷漠的聲音明明不摻雜一絲情緒,卻讓人無端心頭一顫。

    內堂從那句話後,便進入了長久的沉默,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懷音揪緊了一隻袖口,有不安的情緒在少女的心底蔓延,他要死了,他,是誰?

    這許多日子以來,少女有時候明明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有時候又覺得一切似乎如夢一場。

    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似夢非夢,大概說得便是這個道理。

    內堂之中陷入了僵持,再聽下去也聽不出個什麼,懷音擡手擦了擦眼角,假裝不在意地走了出去。

    顧辭不一會兒便也進來了,只臉上愁容未解。

    一看便充滿了糾結與痛苦。

    懷音故作驕縱地推開只吃了一半的牛肉湯,“我不想吃了,咱們回家吧。”

    顧辭凝眸看了看她,嘴脣艱難地張了張,最終輕輕答了一聲,“好!”

    對於嬌俏的少女而言,顧辭一向是溫柔的。

    這樣的溫柔如水,只是對她一個人。

    這樣美好的時光,即便是虛假的,懷音也捨不得。

    只是貪戀那一點溫暖!

    拉着顧辭的袖子,懷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牛肉湯的鋪子。

    全然沒看一眼那、與自家夫君長得一模一樣的白髮男人。

    少女的心中有些敵意,若不是這個男人的突然出現,這寧靜的日子只會悠長致遠,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懷音又不是傻子,在這個男人出現之後,她那文雅的夫君便像變了個人,變得坐立不安。

    少女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將一切的責任歸咎於那個人。

    明明長着與她夫君一模一樣的臉,卻沒想到是個僞面君子,實在讓人反感。

    夫妻一體同心,少女自然是站在顧辭這一邊的,這男人或許傷害她的夫君,少女自然也不會願意給他好臉色。

    正因爲漠視,懷音纔沒能注意到,那玄衣白髮的男人的目光直直追隨着她,直到看不見爲止。

    一身寬大的黑袍幾乎將整個人籠罩在了陰影裏,絕色的容顏極盛,只是蒼白的很。

    一頭青絲如雪,是毫無生機的顏色。

    來人當然便是君故,世間高高在上的神尊大人。

    只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神尊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凡修真之士,一般是絕無可能將自己的頭髮化爲白色的。

    純白之象,是油盡燈枯的死兆!

    沒有人會這樣詛咒自己。

    若是懷音還有意識的話,定會驚懼和追問到底,在自己的師尊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奈何小姑娘現在眼底心底的人都不是他了。

    君故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倏忽有些懊惱的情緒產生。

    明明是他親手放棄的,可真當失去的時候,卻又有些不甘。

    套用顧辭的那句話,他終究,還是捨不得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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