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愕然,很想告訴江縝他沒必要再另外安排一個人對我二十四小時保護,可一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我最終還是把到嘴邊的不用兩個字嚥了回去。
“那就麻煩你了。”我這才注意到江縝帶來的那個醫生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充滿着獨屬於那個年紀的青春活力。
我忽然有些恍惚,也就是在最青春的年紀,我碰見了江言霆,那麼多年以來在江言霆身邊奉獻我的青春時光,一點一點把我的美好年華蹉跎殆盡。
到現在就算有人會誇我年輕漂亮,我也會笑笑,比起真正的女孩,我身上有太多滄桑都是不該有的。
江縝走了之後,那個年輕的小醫生也沒有打擾我,他自顧自搬了條凳子,坐在窗臺的角落,時不時會往我這裏瞟兩眼。
我看着他的反應只是很想笑,既然是江縝安排到我身邊的人,恐怕也已經知道這兩年的心理問題。
說我會自殺倒還不至於。
但有些行爲真的不是我不想就能控制的。
我坐在病牀上百無聊賴,開始有一腔沒一腔地跟醫生搭話,“多大了?剛剛畢業?”話剛問出口,我就想起以前樓下鄰居菜市場的大媽都是這麼問的,來來往往的年輕人都要被問上一句幾歲了,有沒有工作。
“今年剛二十三,還在江老師手下實習。”出乎意料的是就算過了變聲期,他的嗓音裏也依舊帶着少年人獨特的清冽。
凌厲是沒有在說話,他張了張口像是想跟我搭話,但反反覆覆,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病房裏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門口再次傳來聲音,江言霆走進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抑制不住的顫抖,不是害怕,是憤怒。
我開始失聲尖叫,拿起手邊的東西就砸,就像我第一次被迫墮了胎一樣,他怎麼敢?!他怎麼敢再出現在我面前!
但是這一次江言霆顯然沒有第一次那麼包容我,他走到我面前,用力抓住了想要掙扎的我,他的臉色很難看,就連說出的話都多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沈奕周已經被調到非洲去了,如果不出意外,你這輩子都別想看見他。”
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噢,然後呢?
不說,我對沈奕周本來就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感情,就算有,他沒完沒了的糾纏,也足夠讓我心生厭惡。
現在他調去非洲了,最開心的人應該是我纔對。
但是我不想理江言霆,不管是武力還是語言,他總能瞬間讓我安靜下來。
“怎麼,這輩子都看不見你的情郎了,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江言霆的語氣稱得上是惡劣,一旁的實習醫生站起來又坐下去。
我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靠近。
就連我都很難在江言霆面前保持平靜,更別說第一次見到江言霆的人。
如果說剛纔只是想諷刺我兩句,這兩句話就已經是結結實實的警告了,我終於把眼神投向他。
在跟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強烈的噁心感從我的胃部涌上來,我用力推開了他的手,趴在洗手池上乾嘔起來。
可就算是嘔的眼淚都出來也沒吐出什麼東西。
江言霆面色陰沉的跟在我身後,“見到我就這麼讓你噁心?”
可我自始至終都不想跟江言霆說一句話,兩次的手術檯,兩次痛到休克,可江言霆卻自始至終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好像我的死活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
我任人擺佈,他卻覺得我不識好歹。
江言霆的臉色更差了,他擡起手,就在我以爲自己難逃一劫的時候,醫生的聲音終於響起。
“她現在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好,要是再折騰下去,終身殘疾都算是輕的。”
我看着江言霆的手僵在半空中,隨後又緩緩放下,醫生又繼續開口,語氣格外急促,就好像說晚了一秒江言霆就會反悔一樣。
“而且現在病人的情緒不宜太過激動,否則就會導致失語,如果一再刺激她,恐怕後果不可預料。”
我只覺得嘴角抽搐,要不是我知道自己只是不想講話,還真要以爲自己得了什麼絕症。
想到絕症兩個字,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想起那個米國醫生說得話,我的胃癌雖然治好了,但是畢竟是多年舊疾,還是有可能復發。
唯一能根除的手段就是做手術,儘快摘除我胃裏的癌細胞。
江言霆看着我,眼神變得格外複雜,他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到最後還是氣的摔門而去。
再回頭一看醫生,他像是也想起了自己剛纔情急之下胡說八道,雙手合十對着我搖了兩下,“我剛纔說的話你可千萬別告訴江老師,不然我學分真的沒了。”
我笑了一聲,分明自己也比他大不了多少,但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的感覺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溫馨感。
就像是母愛氾濫一樣。
“你就不怕他知道真相,回來找你麻煩嗎?”我對着醫生眨眨眼睛,雖然說只是個實習生,但既然是江縝安排在我身邊的,恐怕也是很拔尖的人了。
“我有什麼好怕的?我是醫生還是他是醫生?我說有就有,我說是就是,”小醫生說着哼哼了兩句,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出來不怕你笑,我當初當醫生只是爲了一個笑話。”
“我說你有病你就有病。”
我聽着一愣,愈發覺得這個實習生看着有些可愛過頭了,雖然有點不符年齡,但也沒有違和感。
從江言霆走了之後,我跟這個醫生的話題也算是打開了,但唯一讓我苦惱的是他並不是二十四小時陪着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