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纛處,耿昌、畢如龍、張安國三人談話仍未結束。
午時剛到,便又有兩個身影走向大纛處,加入了這次屬於泰安、兗州高層之間的對話。
後加入的那兩人正是顏長白顏副帥與安守禮安副帥。
具體談話內容徐陽不得而知,更沒興趣知道。
此時的徐陽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正奮筆疾書的記錄着每一筆繳獲。
金銀數量雖不在少數,但比起金銀更讓徐陽興奮的則是那一件件的鐵甲。
那些鐵甲雖大部分都有破損,但那又如何。
回到泰安城找來工匠,替換掉那些破損的甲片,不還是一件完整的鐵甲!
........
碩大的戰場上,七百餘飛虎軍士卒,三五成羣樂樂呵呵的清理着戰場。
這一刻沒有任何一個人抱怨累。
即使再苦再累,嘴角幸福的笑容始終沒有退散。
戰場上,存活下來的士卒大部分都披掛着鐵甲,少部分即使沒有鐵甲,身上也穿着皮甲。
而沒有穿甲的士卒,幾乎都倒在了這場大戰中。
唯獨二十一人例外。
這二十一人身上不着寸甲,只穿着棉服在戰場上飛快的搬運着屍體。
飛虎軍士卒見到這二十一人往往會主動問候一聲。
只因這二十一人正是梟首之戰中爲了拔掉金軍拒馬,而褪去鐵浮屠盔甲的原綠林好漢。
三十人縱使弓馬嫺熟,依舊犧牲了九人。唯獨這二十一人命大僥倖活到了戰爭結束。
二十一個渾身上下不着一片甲片的漢子正快速的搬運着一具具金軍士卒屍體。
原本身上披掛着鐵甲,頭頂鐵盔打扮的一副精英狀的金軍士卒屍體。
在經過這二十一人之手後,瞬間變成了只穿着單薄裘衣的落魄漢狀。
在二十一人身後,滿滿當當的堆放着三堆物品。
其中一堆滿是鐵甲。
一堆則是堆滿了刀槍劍戟等武器。
最後一堆更是了不得,滿滿當當的堆了一整堆的金銀銅錢等物品。
一精壯漢子丟下手中的金軍士卒屍體後,直起腰重重的喘了一口氣粗氣。
目光轉向堆放的不那麼整齊的三堆物品,嘴角咧出一個無比幸福的笑容。
精壯漢子艱難的將目光從三堆物品挪移到身旁一矮胖中年男子身上。
精壯漢子挽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滴開口說道:“老劉!”
被稱爲老劉的矮胖中年男子依舊在快速的扒着地上一具金軍士卒屍體上的鐵甲,頭也沒回,更沒搭理精壯漢子。
精壯漢子見狀還以爲老劉沒聽到,又連續叫了好幾聲老劉。
那被稱呼爲老劉的矮胖中年漢子始終不曾將目光從地上那具金軍士卒屍體上挪開半寸。
精壯漢子見老劉始終不搭理自己,漸漸的有些生氣,大吼一聲:“劉二!老子和你說話呢!”
這一聲大吼徹底嚇得那劉二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不滿的扭過頭看向精壯漢子惡狠狠的說道:“張裁縫!你想嚇死老子啊!還有!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老子劉二!!老子早就不是二當家的了!”
精壯漢子滿臉嫌棄的說道:“你娘給你取名就叫劉二!咋滴,不當二當家的了,從軍了難道連你娘給你起的名字都不要了?”
劉二豁的一下站起身大聲怒罵道:“張裁縫!你是不是找打?”
精壯漢子此時亦是滿臉生氣的說道:“你叫我什麼?”
“張裁縫!”劉二惡狠狠的說道。
“我叫張綵鳳!不叫張裁縫!劉二你是不是想打架?”張裁縫生氣的大聲說道。
“打就打!誰怕誰!”劉二不甘示弱的說道。
“夠了!都什麼時候了還鬧!別的弟兄都往大帳運好幾回了!咱們這些弟兄纔剛運了三次!丟人不丟人!”從遠處走來一彪形大漢出言打斷了想要動手切磋的二人。
谷</span>彪形大漢名叫於普生,曾是山寨的三當家的,後來與劉二,張裁縫等人一塊被畢如龍招安。
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來。
經過於普生的打岔,張裁縫和劉二總算沒有打起來。
張裁縫瞟了一眼於普生開口說道:“老於,你來的正好,戰爭結束了,有些事也該提上議程了。”
張裁縫一屁股坐在一具金軍士卒屍體上,伸出手朝着於普生擺了擺示意他拿過來水囊,坐下聊聊。
於普生喝光一水囊清水後,打了個飽嗝,從戰馬上再次取下一個水囊,走到張裁縫近處,一把丟給張裁縫。
張裁縫擰開蓋子,猛灌一口清水大呼一聲:“痛快!”隨後徑直將水囊丟給矮胖中年漢子劉二。
劉二伸手結果水囊,小喝一口後說道:“說吧,張裁縫!到底啥事。”
張裁縫目光看向遠處隨風飄揚的大纛,低聲說道:“弟兄們給畢元帥賣命多久了。”
於普生一屁股坐在金軍士卒屍體上甕聲說道:“七年多了吧,我記得大當家死了之後不久咱們就被畢元帥給招安了。”
劉二嘆息一聲說道:“整整七年三個月零六天了。”
張裁縫沒有理會爲何劉二記得如此清楚,直接開口說道:“兩位,畢元帥待我們如何?”
劉二平靜的迴應道:“還可以吧。”
於普生則甕聲說道:“還可以個屁,招安圖啥?不就圖個建功立業,升官發財嗎!”
“可你們看看,在畢元帥帳下,你我弟兄三百餘人,死到最後只剩下我們這二十一人。”
“且先不說這,劉二,我問你,你發財了嗎?”
劉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於普生繼續說道:“那你升官了嗎?”
劉二繼續搖了搖頭嘆息道:“別說升官了,你我弟兄自始至終都不曾有過一個手下!”
於普生扭頭看向張裁縫。
不等於普生張嘴發問,張裁縫便連連搖頭。
張裁縫開口說道:“其實畢元帥待我等不薄,完全是按照兗州親衛軍的規格來對我們的。”
說罷張裁縫嘆息道:“可我等下山,本就是爲了建功立業,升官發財,這七年來,我總感覺畢元帥有些小覷我等。”
“我等弟兄三百餘人,這七年來,出生入死,到最後也只不過是一親衛軍的待遇,說實話,我張綵鳳心中有些不服。”
劉二嘆息道:“畢家終究是兵法世家,看不起我等山賊,也在常理之中。”
彪形大漢於普生脾氣有些暴躁直接開口罵道:“常理個屁,山賊就活該被看不起?山賊就始終是山賊?山賊就只能與山賊混在一起?”
劉二、張裁縫互相對視一眼,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於普生這三問,句句問到了他們心中。
山賊就活該被看不起嗎?別忘了我們這三百多山賊爲了兗州城死戰,最後僅僅活下來二十一人啊。
山賊就始終是山賊?既然這樣,你爲何還要招安我們!
山賊就只能與山賊廝混?哪次作戰,我等山賊不是衝鋒在最前方!我等山賊哪次誤了軍機!
罵過之後,於普生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可劉二與張裁縫的臉色卻變得異常難看。
許久之後。
張裁縫狠狠的握緊拳頭,手背上霎時間佈滿了青筋,用力朝下揮拳,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向身下金軍士卒屍體的大腿。
瞬間金軍士卒屍體大腿處的鐵甲彎曲變形,而張裁縫的拳頭則瞬間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張裁縫啜了一口拳鋒上的血跡,語氣堅定的說道:“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直接說了吧!”
於普生、劉二疑惑的看向張裁縫,他們不知這張裁縫發了什麼狠,又要說出什麼話。
張裁縫沒有理會二人直接開口說道:“現在戰爭暫時已經結束了,我不打算回兗州城了。”
劉二詫異的追問:“不回兗州城去哪兒?單飛?繼續做山賊?”
於普生深深的看了一眼張裁縫並未說話。
張裁縫罵道:“做個屁的山賊,老子去投徐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