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暖閣庭廊間而過,向外殿而去。
一個七尺身影神色驚慌,連續撞到好幾名小太監。
沿途遇到的內侍太監們見到來人紛紛躬身低頭,讓開道路。
而那道七尺身影絲毫沒有在意,冰冷的溫度全然無法掩蓋他此刻焦躁的情緒,額頭上不斷有冷汗冒出。
很快,只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慌亂的腳印。
萬歲殿內,昏黃的燭火透過帷幔,一地狼藉。
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靜靜躺在軟榻上,手邊的玉斧還帶着血跡。
今夜,戟皇單獨宴請自己的弟弟戟光明。
執掌宮禁的大太歲王沛沛一早就命人在萬歲殿內準備好酒席,還撤走了殿內伺候的內宮女和殿外護衛的禁軍。
此刻,王沛沛顫巍巍的望着軟榻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雙腳艱難的向前緩緩移動,雙手在袖中緊緊捏成拳頭,指尖已經將掌心刺破。
方纔,戟光明奪門而出,出宮聯繫自己心腹。
而他,王沛沛必須要守在這裏,防止後宮的那位反水。
只待戟光明率死衛進宮,屆時就可以公佈戟皇駕崩的消息。
王沛沛將暖閣內的血跡擦拭乾淨,然後將帶血的帕子放在燭火上燃燒乾淨。
直至最後一絲布帕變成灰燼,王沛沛緊扣的心絃才放緩了一分。
長出了一口氣,一陣涼風從沒有關嚴實的門縫間吹進殿內。
本就昏黃的燭火將暖閣內照得更顯詭異。
王沛沛剛剛放鬆了一些的心神再次緊繃起來,雙手和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溼。
冷風吹過,王沛沛下意識看了一眼軟榻上的身影。
之前強自鎮定的神色陡然出現一絲驚慌。
隨後整張臉上都出現了慌亂,驚懼,絕望的神色。
“明明已經嚥氣了,戟光明和我都親自探過鼻息。怎麼可能!”
噗通,一聲!
王沛沛雙腿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此時,昏黃的燭火將軟榻上的人影照得異常恐怖。
慘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只有一雙冷眸死死盯着王沛沛。
許久之後,沒有聽到任何聲響,王沛沛試探的怯聲輕語道,“陛下?”
“陛下?”
聽到這兩個字,躺在軟榻上的中年男子右手緊緊抓住牀沿邊的玉斧。
在醒來的那一刻,他本能的去拔牀頭的長劍,結果身體一軟,四肢無力,撲了一個空,根本就沒有牀頭,更別提他自己懸掛的長劍。
“戟皇”有些不敢置信,看微微低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淡黃的錦袍。
甚至連此時手中握着的玉斧爲何如此順手,也讓他此時感覺到不安。
“陛下,您酒醒了?”
王沛沛微微擡頭,心中雖然慌亂,但臉上還是露出一抹鎮定,輕聲詢問道。
“醉酒?”
戟皇心緒疾速飛轉,“朕,怎麼會來到這裏。難道真的是喝醉了?”
做夢?眼前這一切太過真實。暖閣內只有兩個人。
那危險只能來自他!
王沛沛雖然面上依舊恭順謙卑,但豈能逃過現在這位戟皇的火眼金睛。
萬歲殿,暖閣內只有兩人,其他內侍宮女都不在,就可以斷言,王沛沛並沒有能力在戟皇面前一手遮天。
此刻,暖閣內之所以只有兩人,也正是王沛沛假傳戟皇宴請戟光明,將衆人支開而已。
腦袋還有些疼痛,心中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現在必須解決眼前的危局。
不能讓這個內侍再獨自和自己待一起。特別是自己現在還身體有些發虛的當下。
稍有不慎,對方一旦暴起發難。戟皇雖然有玉斧在手,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陛下,已經入夜了。要不先扶您去休息?”
王沛沛豈能讓其他人此刻接觸到戟皇,極力的勸說道。
“放肆!”
戟皇眼神中透出一抹擇人而噬的狠厲之色!
那種眼神是帶着殺伐之氣。從未見過戟皇這種狠厲的眼神,原本想試探的心思蕩然無存。
王沛沛只能點頭稱是,緩緩退出暖閣,臨出萬歲殿時眼中盡是不甘和驚慌。
他現在不知道戟皇還記得多少,喝醉以前的事情。
不過,當務之急,就是派人通知戟光明,千萬不能帶兵進宮。
不然,會死很多人。
原本只需死一個戟皇,現在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空蕩蕩的暖閣,十分敏銳的戟皇很快就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味。
王沛沛打掃得十分仔細,甚至連燃燒乾淨的灰燼都沒留下。
但冷風從門縫間吹過,殘存在暖閣中的那一股血跡氣味豈能逃過殺伐果斷的戟皇。
不知爲何自己會來到這裏,
待王沛沛離開之後,戟皇試圖起身去翻閱對面桌案上的文書,很快,一羣十幾名內侍宮女奉上膳食。
戟皇一邊喫着宵夜,一邊打量了一番進來的內侍和宮女,並沒發現方纔那名內侍。
“果然,逃了?”
戟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笑。
喫過宵夜之後,又喝了一大壺熱茶,一陣暖流入腹。
瞬間感覺到神清氣爽,不過戟皇隨後的一句話將在場的衆人嚇得面色如土。
“噗通…噗通…”
侍候的內侍宮女跪了一地。
“傳御醫!”
喫飽喝足的戟皇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
但不知爲何說話的聲音卻有些虛弱。
聽到戟皇的吩咐,暖閣內的衆人嚇得面色慘白。
“是膳食中有毒?”
“陛下爲何用膳之後忽然傳召御醫!”
跪在地上的內侍和宮女將頭埋得更低,所有人身體都不住的打顫,跪着的膝蓋也難以支撐各自的身體。
自從醒來之後,戟皇總是感覺身體虛浮,即使用過夜宵,還是感覺身體不對勁。
望着地上跪着的一衆內侍、宮女,戟皇嚴厲的“嗯”了一聲。
只是稍微加重了一絲語氣,雖然聲音依舊有些輕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