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寒看着陸璃悠的背影欲言又止，想伸手去拉她，卻見她直接走了，舉了一半的手又放了下來。
他瞟了眼身旁的莫堯平，見他正怔怔地發呆，想着他應該是沒有看到他剛纔的小動作，這才感覺沒那麼尷尬，“走吧。”
“皇叔。”突然，莫堯平喊住了他。
莫修寒轉身，發現莫堯平的目光有些不敢直視他，他等着他的後話。
莫堯平沉默了一會，眸中帶了點乞求，“皇叔，二哥他……你能不能放過他。”
莫修寒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你覺得我會怎麼對他？”
“我不知道……”
莫修寒沒回答他的話，徑直離開。
莫堯平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全是複雜，他合上眸子，眉頭緊皺，面露痛苦，喉結滑動，再睜開眼，他長長吐出一口氣，似乎要將鬱結於胸的濁氣全部吐淨。
他好像做錯了，他好像總是做錯，可到底什麼是對，誰能來告訴他？
出了染坊，莫修寒環顧四周搜尋陸璃悠的身影，看到她的背影，正猶豫着要不要欲追上去。
其實他明白，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路遠之見他出來，上前跟他談着這次的爆炸，莫修寒只得暫時將重心放在這事上，跟他聊了好一會，等結束的時候，再看四周，早就沒了陸璃悠的身影。
萬齊來跟他說陸姑娘已經回陸府了，他也只是嗯了一聲，就獨自一人順着街道往外走。
在快走到路口的時候，他看到了藏在人羣中的兩個人，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白衣飄飄。
莫修寒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面無表情地向他們走去。
待走到嚴永良面前，他深深看了他一眼，“跟本王來。”
說完，他沒再管其他，徑直走向一條漆黑無人的暗巷。
嚴永良跟了上去，師以安見狀也跟了上去。
到了巷口，嚴永良剛跟着莫修寒走了進去，萬齊攔住了師以安，不讓他過去，師以安也就在這等着，不再靠近。
安靜狹長的暗巷子裏，腳步聲一前一後，一輕一重。
待莫修寒到更深處一點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對着嚴永良就打了一拳。
沒有一點防備的嚴永良實打實地接了一拳，捂着肚子，撞到牆上，滑落下來，硬撐着沒有跪到地上。
嘭——
一陣腳風擦着臉頰劃過，莫修寒一腳踏入他耳側的牆裏，嚴永良甚至能聽到牆上灰渣掉落的聲音。
他擡頭瞪向俯視着他的莫修寒，隱忍羞惱憤怒統統出現在了這雙一直含着笑意的眼眸中，他咬緊了牙，將翻涌上的腥甜嚥了下去，可嘴角還是流出了一縷鮮血。
莫修寒俯身靠近，那條逆天的大長腿還杵在嚴永良的耳側，他的靠近無疑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莫修寒攥起他的下巴，眯眼打量着他臉上的表情，“嚴少卿，二皇子的事，沒少參與吧？”
嚴永良不躲不逼地跟他對視，“寒王殿下，臣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很好。”莫修寒微微勾起脣角。
嚴永良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見他更加靠近，在他耳邊低語，“那些事，一輩子爛在肚子裏。”
說完，他甩開了他的下巴，直起身子，將腿放了下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隨意道：“你和他會如願的。”
嚴永良不解地看向他，“殿下？”
莫修寒睨了他一眼，“起來吧，去看看染坊街和東臨巷的百姓，你就明白你做了什麼。”
嚴永良捂着肚子站了起來，“已經看到了。”
莫修寒沒回答，直接向外走去。
“殿下。”嚴永良忍着疼痛，望着他的背影，“殿下這次也要藏起來嗎？”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但現在好像不行了。”他無奈一笑，用餘光看向身後的人，“永良啊，動用親兵，你是想害死本王嗎？”
嚴永良抿緊了脣，原來他早就知道……
莫修寒背對着他，“張永吉不無辜，本王不無辜，你也一樣，這世上有誰是真正乾淨的，只不過是殺的人多，殺的人少，是自己殺的，還是藉由別人的手殺的，這點區別罷了。”
他頓了頓，“你還算乾淨，別再往深處走了，你會先受不了自己內心的審判的。”
嚴永良看着他走向明亮巷口的背影，影子逐漸拉長。
他在走向光。
突然，嚴永良身子滑落下去，他垂着頭，發出一聲低笑，笑着笑着，他的眼前就模糊了。
走到巷口，莫修寒直視着師以安的眼睛，平靜道：“何事？”
師以安看着他，“今天的事，臣預見到了。”
“哦。”莫修寒繞開他，向萬齊準備好的馬車走去，“有點晚。”
師以安跟上他的腳步，“臣，不確定是今天。”
“嗯。”莫修寒踏上馬車，進入車廂。
師以安見他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樣子，也不由失落，他這次確實沒能幫上什麼忙，他中午從陸璃悠那回到師府之後就睡了過去，直到東臨巷出事的消息傳入師府，他才急忙穿了衣服趕了出來。
“師大人。”
師以安擡頭看去，只見莫修寒撩起車廂上的窗簾，通過小窗看着他，“阿璃說你今天提醒了她，雖然她依舊到處亂跑，但還是多謝。”
“臣沒幫上什麼忙……”
“但你以後還是不要去找她了。”莫修寒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阿璃今天因爲你受傷了，本王希望此事不會再發生。”
師以安低下頭，看不出臉上的情緒。
就當莫修寒要放下簾子讓馬車走時，師以安忽然開了口，“殿下，臣，臣不是有意的。”
“本王知道。”莫修寒的語氣依舊冷淡。
師以安擡頭看着他，他有想說的話，但話到嘴邊，他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至少現在沒什麼好說的，他最終還是低下頭，“嗯……”
莫修寒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話沒說，但他現在心情不怎麼好，也不怎麼想說話，他不說，他也就不問。
“師大人早些回去吧，今日這一遭，還是忘記爲好。”
說完，他放下簾子，讓萬齊駕車走了。
師以安看着緩緩離去的馬車，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