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苦笑一聲,“真的是你?”

    皇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起了當年之事。

    “當時你剛懷孕,我也爲你感到高興,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先給你送去。那幾日,你跟我說感覺身子虛,我想着桂圓紅棗這些都是補氣血的,熬點給你送去,結果……後來我才知道,孕婦不能食用桂圓,而我卻給你喝了那些。”

    德妃垂眸,面無表情,“那日,你並未給我送東西。”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那日陛下留宿我那,我走不開,陛下就說讓趙桂給你送去。趙桂他應是忘記告訴你這是從我那拿的了,而後來你出了事,我就更不敢說了。”

    德妃緩緩擡眼,眼中滿是複雜,“你爲何不早點告訴我?”

    “我,我不敢說,你那時剛失了孩子,整日渾渾噩噩,又將我視作知心好友,我每日看着你流淚難過,我,我怎麼能跟你說這些?”皇后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現在,我終於將此事說了出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都是我該受的。”

    “確實。”德妃看着虛空,嗤笑一聲,“你確實該受着。”

    皇后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德妃則緩緩擡起了眼眸,盯着她,恨恨道:“你這麼笨,活該被人利用。”

    皇后怔了一下,隨後,她驚愕地看向德妃,瞳孔顫抖,“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當真以爲,一碗桂圓紅棗羹就能讓我滑胎嗎?”德妃雙目如炬地盯着她,“雖然你的桂圓放得不少,但那點量還不至於讓我丟了孩子。”

    皇后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德妃深吸一口氣,“當年那碗羹確實有問題,但不是桂圓,而是裏面被人加了滑胎藥。”

    皇后瞠目結舌地看着她,手指從她的袖間滑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德妃繼續道:“我失了孩子後,讓太醫看過那碗羹,他說裏面沒問題,我不信,暗自裝了一部分送出府去查,結果,即使是一個普通醫館裏的大夫都能發現裏面有滑胎藥,怎麼太醫就不清楚?”

    忽然,她苦笑一聲,眼神中逐漸染上恨意,“我當時爲什麼痛苦,因爲這羹是陛下給的,是他不想要我的孩子!”

    “我今日聽見二皇子說出那番話,還以爲這麼多年來,是我恨錯了人,但現在看來,陛下不僅將我的孩子害死了,甚至,還讓你揹着愧疚過了這十多年。”

    德妃扯出一抹冷笑,“他可真狠啊。”

    皇后已經反應不過來了,她沒想到自己愧疚了這麼多年,竟然,竟然統統都是假的。

    她艱澀道:“陛下爲何……?”

    德妃嗤笑一聲:“你應當知道,他娶我是爲了得到我母族的支持,而當得到後,於他而言,我就失去了價值。若我有了孩子,他登基後反而會多了我母族這個威脅,所以他纔打掉了我的孩子,甚至讓我永遠失去了擁有一個孩子的能力。”

    她苦笑道:“可我就算是知道他下了毒手又能如何,他根本就沒想着藏,因爲我家已經跟他綁在了一起,沒有退路了,若我翻臉,我家也會跟着萬劫不復。”

    當年的事終於說完,德妃緩了一會,釋然道:“總算將此事說清了,這件事壓在我心頭太久了,我誰也不能說,只能忍着。現在,我確定我沒恨錯人,我也不用多恨一個你。”

    她看向皇后,“寒王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要是能將陛下扳倒,我求之不得。”

    皇后疲憊地擡擡手,“他不是爲這個來的。”

    德妃皺眉,“難不成是爲了二皇子?”

    “是。”皇后頷首。

    “這……”德妃欲言又止,終是嘆了口氣,“二皇子心思太重,不如支持三皇子,寒王殿下這……幫錯了人啊。”

    皇后沒回答,今日的事情已經讓她疲憊到極點了,她實在是沒有精力跟她解釋了。

    宮城外。

    陸璃悠一路騎馬狂奔到了城門口。

    下了馬,她立刻向李玄的帳篷奔去,甚至沒有看到站在不遠處望着她的莫修寒。

    陸璃悠掰開李玄的嘴,將藥塞了進去,又餵了水,看着李玄喉結滑動,將藥吞下,她懸着的心才放下了一點。

    李玄的命是保住了,她答應莫修寒的事情做到了。

    可是……

    她囑咐人照顧好李玄,然後向另一個帳篷走去,那裏躺着嚴婉兒。

    她中毒沒有李玄深,但現在也已經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了。

    剛纔進來時,外面站了不少永安侯府的親兵,她只掃了一眼就立刻挪開了視線,她不敢看那些人,她恐懼那些眼含期待的目光,因爲她手裏沒有解藥。

    “主子,”阿右突然出現在她身側,耳語道:“嚴統領到城門口了。”

    陸璃悠明白他的意思,嚴厲明必定已經收到嚴婉兒受傷的消息。

    他氣急之下,可能會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不管是對李玄,還是對莫修寒。

    陸璃悠站了起來,又看了一眼嚴婉兒,轉身離開。

    她剛走出帳篷,就看到了來勢洶洶的嚴厲明。

    嚴厲明只看了她一眼,就大步流星掠過了她,快步進了帳篷,隨即,裏面傳出他焦急的聲音,“婉兒,婉兒……”

    他這一聲聲急切的呼喊,像是一把把鈍刀,一下又一下拉着陸璃悠的心臟,她感覺胸口悶得可怕。

    陸璃悠低頭快步離開,就像後面有什麼怪獸在追趕着她,讓她不得不快速逃離。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鞋子。

    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看着熟悉的鞋子,不知怎的,她突然鼻尖一酸,心裏難受得不像話,胸口悶得像被人奪走了呼吸的資格,她想說點什麼,但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咽喉。

    最終,莫修寒緩緩伸出手,抱住了她。

    陸璃悠看着懷裏的腦袋,眼眶一熱,終於忍不住無聲地哭了出來,她抱緊了莫修寒,死死按着他的身子,幾乎要把他嵌入體內。

    她不斷地進行深呼吸,強行抑制她因爲恐懼和悲傷而產生的劇烈顫抖,而這反而導致她時不時會溢出一兩聲嗚咽,最終,她死死咬住了嘴脣,將腦袋埋在莫修寒的頸窩裏,像一頭受傷的獸鑽進了最安全的洞穴。

    莫修寒沒有說話,只抱着她,一直抱着。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會,待陸璃悠緩過來了,她才鬆開了莫修寒,深深吐出一口氣,輕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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