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早已洞悉了梅姨娘的計劃,但是卻不敢再輕易冒險,將硯哥兒置於險地。
這龍潭虎穴,她一個人去闖便行了,硯哥兒安安穩穩的待在後方便好。
眼見着硯哥兒被明煙三言兩語的便留了下來,梅姨娘也不着惱,並未吵着鬧着一定要明硯一道去。
反正她戲裏的主角都齊了,其他配角到不到場,對她來說倒是沒有所謂。
祈福這日每個人都起了個大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明府三家馬車便出發往金光寺駛去。
因着要在金光寺祈福做法事,明府衆人得在金光寺住上一晚,這次特意多帶了幾個僕從。
待到了金光寺,小桃帶着幾個粗使丫鬟先去廂房收拾,明煙則帶着素秋跟在明謙和梅姨娘身後去了寺院正殿,聽金光寺主持慈航大師講授佛理。
慈航大師已過了古稀之年,身體看起來卻還是非常硬朗,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團之上,同大殿之中的佛像很是有幾分相似,一看便是個得道高僧的模樣。
慈航大師見衆人進來,並未起身,只微微擡了擡眼皮微微掃視了一眼,待看到明謙身後的明煙時,眼光一頓,隨即搖搖頭,嘆了口氣。
“可惜啊,可惜。可惜了這一段佛緣。”
明煙一臉不解,正要追問,慈航大師卻已將目光移開,同大殿裏的一衆和尚念起佛經來。
明謙連忙攜着梅姨娘盤坐在蒲團之上,明煙也只得先將心底的疑慮壓下,盤坐在明謙身後的蒲團之上認真聽着慈航大師講授佛理。
直到正午時分,慈航大師等人這才停了嘴,未等衆人起身,慈航大師自顧自的起身離開。一副長老打扮的和尚,朝着明謙走了過來,雙手合十作揖。
“請施主見諒,方丈除了每日宣揚佛法外,並不怎麼見生人。”
明謙朝着長老回了一禮:“大師客氣了,慈航方丈德高望重,便是今上對他也是極其敬重的,明某又怎會有微詞。”
那長老點了點頭,又行了一禮,這才引着明府衆人去用齋膳。
金光寺的齋飯向來是一絕,只是此時明煙腦中滿是慈航大師殿內說的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心中隱隱不安,卻又道不出個所以然,即便金光寺的齋飯再好喫,她也沒什麼胃口。
好不容易等明謙幾人用過午膳,明煙這才告退。朝着寺裏的和尚打探了一番慈航大師的住處,便徑直尋了過去。
慈航大師所住的院子倒是和其他人的住處並未不同,都是極其簡陋清幽的小院子。院外並無小沙彌候着,院內陳設也簡單的出奇,只院子正中央長着一棵參天大樹,樹下一個石桌和四個石墩。
剛一踏進院子,慈航大師那蒼老卻清晰有力的聲音便從禪房內傳來:“萬般皆是空,無妄虛念都是強求,施主又何苦如此執着。”
“早些放下前塵往事,施主才能重返正道。”
慈航大師話音剛落,一道嗤笑傳來,隨即想起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
“哼,何爲執念?何爲虛妄?順從本心又何來執着?”
“都說佛愛世人,你的佛可曾對她有一絲憐憫?都說慈悲爲懷,可曾有誰對她懷有一絲慈悲?都說普渡衆生,你們又有誰普渡過她半分?”
慈航大師長嘆一口氣。
“因果循環,皆由天定,順應天命,纔可善終。”
那人又是一聲冷笑:“天道不仁,那我便逆了這天道護她一世周全便又如何?”
說完,便不再搭理慈航大師,轉身離去。
別說一世,但凡他還在這世上,便是生生世世,他也要護住她的。
明煙聽得甚是疑惑,總覺得這禪房內的聲音甚是耳熟。
他與慈航大師有什麼關係?他口中的“她”又是何人?爲何字裏行間滿是悲憤和不捨?
明明不是一個喜好八卦之人,不知怎的,今日對這事卻特別上心。
正想着,禪房裏突然沒了動靜。明煙反應過來,正打算領着素秋離開,禪房剛剛還緊閉的門,突然就吱呀一聲大開。
那人逆着光從禪房之中緩緩走出,金色的陽光落在他身上,神聖而不可侵犯的仿若九天神祇。等他完全走出了禪房,明煙纔將來人的模樣看清楚。
“端王爺?”
歐陽璃推開門便見到明煙一臉呆愣的站在院子門口,也不知來了多久了。
將滿臉狠厲和周身煞氣收一收,這才隨口問道:“你怎麼在此處?”
明煙將剛剛的訝異收起,朝着歐陽璃福了福身:“民女隨家中長輩來替姨娘腹中胎兒祈福,原是想來找慈航大師討教幾分佛法,不曾想在這碰到了端王爺。”
只簡單說了一下來金光寺的緣故,卻將大殿發生的事情隱去。
歐陽璃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情緒:“既然來了,便同我一道走走罷。”
說完,也不待明煙拒絕,擡步便往院外走去。
正準備告退的明煙,想了想,終是跟了上去。素秋也趕忙跟上。
歐陽璃似乎對這金光寺甚是熟悉,領着明煙從方丈院子的小道走了出去,便繞到了寺院背後的後山。
正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時候,金光寺後山開滿了桃花,粉色的花瓣一簇簇的壓滿枝丫,春風一吹,偶爾飄落幾片零星的花瓣。
這場景真是好看的緊。
不過此時,明煙顯然沒有什麼賞景的心情,前邊不遠處還杵着一尊大佛呢。
前日好歹還有硯哥兒在那緩和氣氛,今日只他二人,後頭還跟着一個大氣不敢出的素秋。
這氣氛,委實尷尬了些。
想了想,明煙倒底還是先開了口:“端王爺今日怎麼得空來了金光寺。”
歐陽璃這才停下前進的腳步,轉頭望向明煙,眼裏帶着些許她看不懂的情緒,微抿着薄脣。
沉默了片刻,這纔開口道:“母后忌日將近,本王來替她燒柱香。”
是了,端王爺是元后之子,同她一般也是幼年喪母。
衆人只當他享盡今上恩寵,風光無限。但他幼年失恃,在皇宮那種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即使有今上三分照拂,只怕也是舉步維艱吧?
【作者題外話】:大家是不是奇怪端王爺爲什麼每次都出現的“恰到好處”?木子只能說不是巧合,大家可以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