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着最近身體不適而神色懨懨的臉上,都難得的染上了一絲血色。
接連去了朱顏閣好幾次,挑選新的胭脂和首飾,又從庫房搜出收藏已久的香雲紗,張羅着裁剪新衣裳。
不知道的,還以爲梅姨娘這是碰上了什麼天大的喜事。
明煙這邊倒是一切如常,畢竟上次去皇宮的經歷並不愉快,如果可以,她還真不願意再踏進那高牆半步。
到了七夕節前日,明謙早早地便從衙門回來了,今日倒也是一臉的春風得意。
畢竟從前的宮宴上,他雖是二品大員,卻因着出身,不得不與其他品階比他還要低上許多的寒門子弟坐在最偏遠的位置。
可如今,他好歹也是以端王爺未來的岳丈的身份去赴宴的,那就是躋身了皇親國戚的行列。
即便位置不能靠前,那也不至於太偏遠。
明謙覺得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就連心底那點子因爲連日裏被鎮國公府等人打壓的怨氣也消散了不少。
只是,春風得意歸春風得意,該有的謹慎一點也不能少。
畢竟明煙同端王爺上次面聖鬧出的動靜太大,雖然被壓了下來,卻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爲了避免再得罪宮裏的貴人們,明謙對着明煙再三耳提面命要小心行事,又再三警告了梅姨娘安分守己,這才領着二人往皇宮趕去。
待明府馬車趕到宮外時,各個宮門外早已根據家世背景同官階,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等候大內侍衛的檢查。
明謙相當自覺的讓馬伕將馬車趕到了皇親國戚這一列隊伍中。
馬車剛剛停穩,一個大內侍衛便凶神惡煞地走了上來。
“這是皇親國戚的隊伍,其他人等,去該去的隊伍排隊等候。”
大內侍衛是替天子看門的侍衛,不是普通侍衛可比的,且大都出身於世家,自然是不懼這些朝臣的。
明謙示意下人將簾子打了上去,露出一張笑得如同菊花一般的老臉朝着帶刀侍衛拱了拱手。
“這位小大人說笑了,在下刑部侍郎明謙,也是端王……”
明謙話還未說完,這位大內侍衛便直接打斷了他。
“我管你是刑部侍郎還是戶部侍郎,去你該去的隊伍排隊!”
大內侍衛聲音甚是洪亮,話音剛落,前邊正在排隊的馬車簾子便打了上來,一個個腦袋從車窗探了出來,看着這邊的動靜。
明謙被這大內侍衛下了臉,眼底閃過一絲不快。
正欲發作,前方傳來一道慵懶的年輕男性聲音。
“這不是咱們端王爺未來的岳丈,明謙明大人麼?”
“怎的被攔在了此處?”
明謙循聲望去,毫不意外地在前頭的一架馬車內望見了繼後所出之子,五皇子歐陽珺。
這下,明謙的臉徹底黑的跟炭一般。
原本被攔了下來,他還不覺得有什麼丟臉的,經這兩人這麼一嚷嚷,真是越想越覺得沒臉。
偏偏礙於來人的身份,他不僅不能發作,還得客客氣氣地見禮問安。
歐陽珺見明謙喫癟,心情大好,轉頭又朝着那位大內侍衛訓斥道:“你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那大內侍衛也是人精,立馬便聽出了歐陽珺有意讓明謙沒臉,便也大聲的配合着。
“五殿下恕罪,這明大人額上又沒貼一張紙條寫着端王爺未來岳丈大人,小的認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
此話一出,排在皇親國戚這一列的衆人紛紛笑出聲來。
明謙徹底落了個沒臉。
走吧,這會子走總覺得像是他心虛了一般;留吧,又會淪爲這些個皇親國戚的笑柄。
想了想,橫豎都已經這樣了,乾脆破罐子破摔,繼續排在這個隊伍裏。
反正他明謙在朝堂之上摸爬滾打這麼些年,麪皮子早就被磨得極厚了。
裝傻充愣地朝着歐陽珺笑了笑,便又讓人將馬車簾子放了下來,只當沒聽到其他人的鬨笑聲。
歐陽珺甚是不屑地朝着明謙冷笑一聲,這才示意馬伕繼續往前駛去。
坐在後頭馬車內將外頭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明煙,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繼後所出的皇五子,能當衆落了二品朝臣的臉,一看就不是一個能胸懷天下的明主。
若是讓這樣的人登上大寶,只怕這歐陽家的天下,危矣!
又排了足足半個時辰,明府的馬車才順利通過外宮門的侍衛檢查,緩緩駛向內宮門。
待明府衆人抵達宮宴所在的長生殿時,天已暗了下來。
內侍領着衆人落了座,這座位倒是如明謙猜想的一般,雖然不至於太靠前,卻也不再是像之前一般落在偏遠的角落內。
這點明謙還是很滿意的,因着剛纔之事而起的陰霾也散去了不少。
只是,讓明煙沒想到的是,這明府的座位竟是緊鄰着鎮國公府而坐。
只怕,是有人故意爲之吧?
果然,鎮國公府的人剛一過來,見到旁邊的明府衆人,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元大夫人更是直接開口諷刺。
“果然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連這宮宴的座位都靠前了許多。”
明謙聽罷這話,原本稍稍好轉的心情瞬間又低沉了幾分。
到底是來參加宮宴的,不是來同鎮國公府耍嘴皮子的,明謙壓下了心中的不快,權當什麼都沒聽見。
站在元大夫人身後的元婉婉擡頭望了明煙這邊一眼,嘴皮子動了動,像是要說些什麼,最終又還是什麼都沒說。
將元婉婉的動作看在眼底的明煙,心底不禁長嘆一聲。
幾個月前她還同元婉婉相談甚歡相見恨晚,因着定親那日的風波,兩家生了嫌隙,她同元婉婉便再也沒有往來過。
這份友情終究還是散了吧?
正在暗自神傷時,明煙不經意間撞上了前方歐陽璃望過來的眼神。
像是對她的心底的想法瞭若指掌般,歐陽璃眼底滿是無聲的安慰,明煙心底的那絲悵然瞬間被驅散。
又過了約莫半刻鐘,今上這才攜着繼後、惜貴妃姍姍來遲。
今上一改當日在御書房的陰冷狠厲,反而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在衆人紛紛行禮高呼萬歲之後,笑着道了一聲免禮,衆人才又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