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小丫鬟只當她睡着了,未曾聽到,又稍稍加大了一些音量。
“小姐,章府章寅公子求見,你可要見一面?”
元婉婉原本正眼神空洞地望着牀頂出神,見小丫鬟重又說了一聲,眼底這才稍稍恢復了一絲清明。
“請章寅公子在後花園稍候罷。”
約莫過了半刻鐘,元婉婉這才領着丫鬟一道前來。
元婉婉臉頰凹陷了下去,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生機活潑,甚至有些蒼白。
章寅也沒有好到哪去,眼圈泛着紅,頭髮散亂,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的風流公子做派。
見元婉婉過來,章寅立即迎了上去,雙手握着她的胳膊,有些無助又有些祈求道:“婉婉,不要嫁給五皇子可好?”
元婉婉心頭一震,瞬間痛到無法呼吸。
靜默片刻,緩了緩,這才苦笑着說道:“章寅,你知道的,皇命不可違。”
章寅眼底突然便染上了一絲瘋狂:“那我便帶了走,我們一道遠走高飛,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元婉婉臉上染上一絲悲慼:“章寅,抗旨不遵可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便是你能捨下章太傅府滿門,我元婉婉也無法眼睜睜看着我鎮國公府一千二百餘衆,因我而喪命。”
“況且,便是能逃,普天之下莫非黃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城。你能同我逃去哪?”
“章寅,你我緣盡於此,便這樣罷,望以後各自安好,再無相念。”
元婉婉的這番話,仿若一道天雷,瞬間將他震醒。
是呀!
他們是可以走了,一了百了,可這偌大的章府,這偌大的鎮國公府。
上上下下幾千人的性命,他們當真能拋得下麼?
便是拋下了,午夜夢迴之際,他們真的不會因着自責愧疚而驚醒麼?
可是,婉婉,他的婉婉。
他怎麼忍心親眼看她嫁做他人婦?
章寅欲再上前,撫一撫元婉婉的臉頰。元婉婉卻突然退後一步,狠了狠心,偏過頭去不再看章寅。
“婉婉如今已有婚約在身,還望章公子自重。”
“婉婉今日乏了,便不多招待了,章公子請回。”
說罷,再也未看章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哈哈哈哈,皇命不可違,皇命不可違!”
章寅滿面悲慼,失魂落魄地苦笑一聲,隨即便如同爛醉如泥的醉鬼一般,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鎮國公府。
自那日後,章寅便每日泡在各大酒樓,借酒澆愁。
便是章夫人親自前去將他帶回來,章寅也如同丟了魂般。清醒時便時常唸叨着喝酒,喝醉時,嘴裏則全是婉婉。
當元施清將章寅的現狀告訴元婉婉時,元婉婉面上雲淡風輕。可夜深人靜時,她卻躲在被子裏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自那日起,元婉婉便再也未出過房門,整日茶不思,飯不想。
人也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一圈,眼底一片灰敗。
元大夫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又無可奈何。
這日,鎮國公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五皇子歐陽珺。
歐陽珺面上甚是和氣:“國公大人,本殿聽聞元大姑娘身子不適特來探望。”
鎮國公哪裏敢讓歐陽珺真的去探望元婉婉牙,只怕他一去,元婉婉的狀態便愈發不好。
當下也客客氣氣地回到:“有勞五皇子殿下掛念了,婉婉是有些身子不適,不過修養幾日便好。”
“只是婉婉實在精神不濟,恐怕沒法招待五皇子殿下,也怕過了病氣給殿下。”
歐陽珺今日卻甚是好說話,朝着鎮國公笑了笑:“國公大人客氣了,無妨,婉婉好生休養便是。”
“不過,本殿聽說,這生病雖需臥牀休養,可偶爾也應該多出去走動走動。”
“也可同幾個閨中密友相邀一道遊玩,心情舒暢了,身體自然也就好了幾分。”
“近日
鎮國公雖是不明就裏,卻也含含糊糊地應着,一旁的國公夫人元大夫人卻是上了心。
元婉婉這副模樣,誰勸都沒用,國公夫人本就心急,便乾脆死馬當活馬醫了。
當下便去找了元婉婉。
元大夫人眸子裏滿是憐惜,嘆了口氣道:“婉婉,你先前不是同那明大姑娘甚是聊得來麼?”
“不若約着同她一道泛舟散心?”
元婉婉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致去泛舟湖上,可望着元大夫人那張憂心忡忡的臉,她又狠不下心拒絕,便乾脆應了。
也許,同明大姑娘見一面,好好聊聊,她的心情能痛快些許呢?
明大姑娘倒也並未因着當日提親之事,對元婉婉有什麼隔閡,見元婉婉相邀遊湖,立馬便應了。
明大姑娘見到她的第一眼,眼底滿是聯繫同心疼地問了一句:“你還好麼?”
元婉婉突然便覺得連日裏的委屈,一一涌上心頭。
回想起自己當初因着明大姑娘同自家阿哥的婚事黃了,而對明大姑娘心生芥蒂,委實太不應該。
而如今,輪到她自己婚事不由自已的時候,才知道,能嫁給自己心悅之人,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她說:“明煙,我羨慕你,羨慕你同端王爺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我同章寅卻是連半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可不是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麼?
便是章寅不管不顧同她遠走高飛,總有一日,橫亙在二人心間的章元兩家幾千餘衆的性命,會成爲二人分道揚鑣的導火索。
倒不如,就這樣罷。
就這樣,橋歸橋,路歸路罷。
自此,元婉婉好好的做她的五皇子側妃。
章寅則繼續做他章太傅府中章尚書的嫡長子,前途無量。也許,之後不久,章夫人便會替他尋一個如花美眷,相守一生。
元婉婉自顧自地替自己之後所要面對的生活,惋惜着,沒有再言語。
明大姑娘也並未開口打斷她,只握着她的手,試圖給她一些溫暖。
突然,晚娘一道疾呼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寧靜。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