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樊淵終於停下筆,抱着已經睡熟的小顧煬回到臥室。
兩個人躺在一張大牀上,卻只佔了一個人的位置,緊緊貼在一起,蓋着一牀被子,共同沉入夢鄉。
自從顧煬來了後,樊淵已經許久沒再做過那些關於過去的夢。
第二天是週日放假,早晨樊淵醒來後並沒有叫顧煬起牀,而是自己先去廚房做早飯。
剛剛做好早飯,一直只有樊淵和顧煬的房子裏,就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樊淵將熱氣騰騰的早餐放在餐桌上,擺好餐具,這才擡頭看向走進來的一對衣着華貴的夫婦。
“您們來了,有事嗎?”
樊父和樊母一起站在樊淵面前,明明是長輩,明明是樊淵的親生父母,卻處處透漏着與樊淵的生分。
“我們看到了新聞上關於這裏的照片……就想着過來看看你……”
樊母說話時,右手總是不自覺的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見樊淵看過來,又立刻放下手,捏緊手裏的手提包。
“樊淵,媽媽也是想關心關心你,你買了這麼多的花,是不是談戀愛了?還是有喜歡的人了?”
樊父的視線落到了樊淵放在餐桌上的早餐上,那裏只擺着一人份的餐具,食量也不像是兩個人的份。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住在這裏?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們看看?我和你媽都不是老古板,你也一直成績優秀,不用我們操心,我們不會刻意阻攔你的。”
樊淵伸手探了探溫度逐漸散去的早餐,看向父母的視線有些厭煩,面上卻仍舊掛着禮貌有禮的微笑。
“不必了,不用麻煩您們,我自己會看着辦。”
樊母聽了樊淵的話,面色越來越尷尬,樊父面上出現了些怒容,看着樊淵油鹽不進的樣子,幾乎要忍受不住出口批評,被樊母拉了一把,到底是住嘴了。
樊淵看了眼樊母的小腹,突然向樊母走近一步。
沒想到樊母卻突然面色大變、十分驚恐的一連後退好幾步,捂着自己的小腹,直到身後撞到了東西才反應過來,越加尷尬的看着樊淵,扯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
樊淵只是上前一步就立刻停住了腳步,他似乎猜到了樊母會是這個反應,只是神情淡漠的看着她。
突然,一抹綠色在樓梯拐角一閃而過,樊淵注意到後,立刻不再理樊父樊母,不動聲色的轉身,走向樓梯。
“我先上樓了,您們如果沒事,可以自行在樓下休息。”
說着樊淵就走上樓梯,在樓梯拐角處,顧煬坐着從牆上蔓延下來的花莖,邊揉眼睛邊打哈欠,一看到樊淵,立刻站起來伸出雙手要樊淵抱抱。
樊淵走過去捧起顧煬,小聲說:“你醒了?”
顧煬點點頭,指了指樓下:“不用管他們嗎?”
樊淵沒說話,只是揉了揉顧煬的小腦袋,顧煬睡覺不老實,一頭黑髮睡的亂七八糟,樊淵用指尖給他一點點的捋順,結果一鬆手,頭髮又重新翹了起來。
兩個人站在樓梯拐角剛要繼續上樓,就聽到樓下傳來樊父樊母的談話聲。
樊父扔了公文包,坐在沙發上,深吸幾口氣,語氣有些不耐:
樊母也嘆了口氣,坐在了樊父旁邊,苦口婆心的勸誡:
“樊淵當時受了很多苦,如果不是你當初鬼迷心竅延緩了救援,他也不會……如果不是我們當初趕到現場時,我被嚇到不斷後退、遠離他,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是我生的,到底是我兒子,可我當時實在是控制不住……太可怕了……我總是夢到他拿着那些鮮血淋淋的眼珠子質問我爲什麼不救他……我也不想啊……”
樊母說着哽咽起來,樊父立刻把樊母抱進懷裏安慰。
“說到底,是我們對不起他……”
樊父將手放在樊母的小腹上:“你懷孕這件事……我們不告訴他嗎?”
樊母哽咽許久,還是說:“再等等吧……我怕他接受不了,我們再生一個孩子,他會不會覺得我們真的不打算再要他了……”
樊淵捧着顧煬站在樓梯拐角,聽完了樊父樊母的談話,全程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看着手心裏的小顧煬,時不時幫小顧煬捋捋頭髮,或者是揉揉小顧煬的後背。
顧煬看着樊淵清冷的面龐,突然從他的手掌心裏站起來,拽了拽樊淵的袖口,要樊淵看他。
樊父安慰着樊母,等樊母心情平靜下來,兩個人並沒有多待,互相扶着離開了。
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傳了過來,然而樊淵和顧煬誰都沒有在意。
顧煬正把兩隻小手捧在臉頰旁邊,手指分開不停的晃動,衝樊淵笑得特別可愛。
“樊淵你看,我給你變個花出來!你看我好不好看?”
顧煬變完花,又把兩隻小手舉高過頭頂,比了個大大的心。
“我再給你變個心出來!”
樊淵低頭用鼻尖輕輕碰了下顧煬的額頭:
“好看。”
兩個人重新下樓,樊淵把顧煬放在餐桌邊,將已經變涼的早餐重新加熱,這才坐在桌邊和顧煬一起喫早餐。
顧煬自從變小後,食量也很小,喫飯一直是由樊淵來喂,自然餐桌上只有一人份的餐具和食物。
樊淵看着顧煬捧着一小塊吐司喫得臉頰鼓起來的模樣,神情漸漸溫和下來。
“下午來領養三隻小狗的人會過來,接它們離開。”
顧煬聽到了,立刻放下手裏的吐司,看向角落裏擠在一起睡得傻乎乎的三隻小奶狗,還是有點捨不得。
樊淵見顧煬喫完了,抽出紙巾給顧煬擦嘴。
顧煬仰高腦袋,噘着嘴乖乖的讓樊淵擦。
“如果你喜歡,等畢業有時間再養也不遲。”樊淵突然說。
顧煬眼睛一亮,使勁點頭。
他擡頭,看着樊淵與平時沒什麼不同的神情,有些怔愣。
樊淵的一雙黑眸裏似乎多了些其他什麼東西,又似乎沒有。
樊父樊母的到來,樊母的懷孕,到底還是對樊淵造成了影響。
哪怕他看起來與平時沒什麼區別,可顧煬知道,樊淵並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