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給老奶奶拍了幾張照片,順帶拍了下她手裏的那張極光相片。
就算以後······應該不能和江厭一起看極光,給他看看相片也是好的。
一行人準備離開。
回到酒店,顧念拿起手機,把拍好的極光照片發給江厭。
只問了“好看嗎”,到底沒把故事講給他聽。
剛發過去,她腦海裏就浮現起剛跟老奶奶的聊天內容。
——保佑你和愛的人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顧念心跳的好快,完全亂了節奏,她像是偷偷嚐了口禁果,開始小心翼翼的期待起他的迴應。
很快,那邊不出所料的迴應了。
——[好看。]
——[姐姐拍的都好看。]
顧念笑了,心情大好。
也許是看她遲遲沒有回覆,那邊忍不住又發了一句。
——[姐姐,我好想你啊。]
······
江厭停課一週後,重新回到宜興中學。
顧念沒在家,他也就沒有特地穿上校服,黑色外套鬆鬆垮垮,裏面T恤上印着兩顆獠牙,張牙舞爪的。
很符合他的形象。
學校裏關於江厭的流言甚囂塵上,校霸這個身份,再加上把人打到吐血在醫院躺上一個月,同學們想議論又不敢議論,看他的眼神戒備又恐懼。
就連平時裏敢大着膽子跟他說幾句話的前桌,這會兒都死死低着腦袋,後脖頸子呼呼灌着涼風。
江厭對比不以爲然。
但是陸懷舟在一旁急得直跳腳:“操!明明是那個狗東西先嘴裏不乾淨的!憑什麼流言蜚語都讓我厭哥一個人扛!”
林濤雖然不知道那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明白江厭不是會沒頭沒尾就揍人的,這會兒也跟着激動:“不行!我得去幫厭哥澄清。”
江厭拉住兩個人,沒精打采的。
確實是他動手的,沒什麼好辯解的,瘋子就瘋子吧,總比再讓別人打姐姐的主意好。
······
H省,漠河。
顧念開始了第一期的紀錄片跟拍。
忙起來的時候還好,但只要一停下來,她滿腦子就會不受控制的想起江厭。
想他現在會做什麼,有沒有按時喫飯,在房間裏是不是總不愛開燈。
顧念很久以前看過一個文章,叫二十一天法則,人們可以通過21天培養出一個習慣,好的習慣,壞的習慣——甚至是熟悉某個人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習慣。
那時候的顧念還不認識江厭,自然對這個看法半信半疑。
直到現在,她每天都矛盾在逼着自己別想江厭,卻總是不受控制的惡性循環中,纔不得不承認——
這法則好像還真挺像個樣子的。
渾渾噩噩的過去二十多天,終於迎來了江厭高考的日子。
她前一天晚上就激動的睡不着,又不敢給他發消息怕耽誤他休息,第二天一早,江厭就打來了電話。
日以繼夜的思念像是一瞬間找到發泄口,堵的顧念心口又重又悶。
可她一貫自制力驚人,只囑咐了幾句別緊張,考試順利以外,愣是一句都沒多說。
掛了電話,顧念從行李箱裏拿出件墨綠色的旗袍。
這是她很久以前就爲江厭高考準備的,祝願他可以旗開得勝,一路綠燈。
顧念原本是不信這個的,總覺得事在人爲,做這些無用功意義不大,直到那天看見了江厭糟心的數學卷子。
她忽然覺得,有時候偶爾尊重一下玄學未嘗不可。
後來讓孟清冉知道了,還打趣了她好幾天。
旗袍是量身定做款,一家幾十年的老店了,面料很講究,即使是箱子裏摺疊放着,拿起來也絲毫沒有褶皺。
顧念化了個妝,穿上旗袍。
顧念拍了張照片,糾結半晌,到底沒好意思私發給江厭。
她發了個朋友圈,配上不漏私心的文案。
——“願你考場上收筆的那一刻,有戰士收刀入鞘般的驕傲”
幾乎是下一秒鐘,江厭手機彈出來一條消息。
他點開姐姐朋友圈的那張圖片,眸色不自覺深了深。
好半天后,陸懷舟聽見自己身邊,臉陰沉了兩個多月渾身暴躁無常一口正經飯沒喫過的厭哥居然他媽的笑了一聲。
他居然笑了一聲······
陸懷舟看着拿英語書背古詩的林濤,默默捂着臉,沒想到又被高考逼瘋了一個。
······
兩天轉瞬即逝,江厭徹底結束了他的高中生活。
畢業那天,魔頭特地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從高一見面開始,這個孩子率性張揚,屢犯校規,沒少給他惹麻煩。
好幾次魔頭因爲他被校長責罰扣工資,也從來沒有背地裏使過一次絆子。
他在江厭心裏,是值得被敬重的。
熟悉的辦公室裏,少年深深彎腰,聲音清朗,畢恭畢敬的叫了聲:“老師。”
他應了一聲,早已熱淚盈眶。
······
高考過後,江厭的生活只能用“無聊”兩個字來形容。
顧念跟隨劇組離開漠河,坐飛機去了s市。
他幾乎每天都要跟顧念提一遍自己想去s市找她,然後每天被拒絕。
樂此不疲。
拍攝臨近尾聲,顧念不想讓他來回折騰。
十點多一點,兩個人掛了電話,這兩天她實在是累壞了,放下手機就直接睡着了。
後來顧念常常想,如果那一天沒有那場意外,她大概永遠都不會邁出這一步,那她和江厭,或許連以後都不會有了。
半夢半醒間,周圍一陣地動山搖,城市的高樓大廈一瞬之間被夷爲平地,滿目廢墟。
顧念漸漸沒了意識。
······
s市地震的消息很快登上新聞。
孟清冉和他在機場碰面時,他眼裏滿是紅血絲,整個人像瘋了一樣,手裏死死的攥着一個髮圈。
宜興距離s市有些遠,兩個人到達那裏的已經是第二天了。
顧念所在的酒店在s市的最南邊,算得上是郊區。
孟清冉和江厭坐上車,江厭打開微博,一遍遍的刷新着災區實況。
十分鐘前,成功解救一人,男,45歲。
沒有她······
兩分鐘前,成功解救三人,男,32歲,女48歲,女,12歲。
還是沒有她······
江厭一顆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着,捏着手機的指尖因爲太過用力而泛起青白,他死死咬着牙,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發抖。
孟清冉看江厭狀態不對,生怕他垮了,連忙安慰道:“沒事的,目前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江厭閉了閉眼,“我知道。”
······
煎熬了一路,兩個人終於到了顧念所在的酒店。
入眼就是廢墟,一片狼藉,空氣裏漂浮着塵埃。
第三批搶險隊開始分散救人,路邊停了一長排的救護車,醫護人員擡着擔架,爭分奪秒的搶救着。
像是走進了另一個世界,這裏哭聲不斷,不斷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每個人面上悲哀又沉重。
黑暗像是撕裂了光明,趁虛而入,頃刻間佔有了這裏。
江厭心痛到無法呼吸,他看到這些的那一瞬間在想——
姐姐一個人在這裏,該有多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