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早就知道張義澤在後門站着了。

    這種苦肉戲,她也不是沒見過。更苦情的她都見識過,何況是這種?

    她心中毫無波動,白老爺也沒有什麼觸動,只覺得生氣,此人的心機太深了,他萬萬不能把女兒嫁給他。

    他唯恐女兒被哄騙了,對羅衣道:“這樣冷的天氣,他站在雨裏一整天,這不是癡情,這是傻!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偏要這樣?若淋壞了身體,日後你嫁給他,難道伺候他一輩子嗎?”

    他循循善誘,諄諄教誨,苦口婆心,生怕羅衣爲此感動。

    “爹說的對。”羅衣很配合地道,“我本來還覺得他很癡情,聽爹這樣一說,我覺得他真傻。”

    只見說服了女兒,白老爺心下鬆了口氣。同時覺得腦仁疼,他從前把女兒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她如此天真單純,現在再教導她,已經是有些晚了。她日後被人騙了怎麼辦?他憂心忡忡,臉上掛着憂色,一整天都不開懷。

    羅衣乖巧地跟在他身邊,不時沏茶給他,提醒他添衣物,漸漸的把白老爺哄過來了。

    “幸好婷婷聽話。”白老爺有些驕傲地道,任憑外頭的男人再壞,可婷婷聽他的話,那就不怕了。

    直到張義澤昏倒在門外的消息傳來。

    白老爺黑了臉:“把他擡進來!”

    人昏倒在自家門口,如果不管不顧,難免有損白家的名聲。

    想到這裏,白老爺更覺得此人心機深沉,對張義澤更爲不喜。

    “好好看着他,別叫他亂走動。”等人擡進來後,白老爺安排了客房給他,又吩咐家裏的小廝。

    小廝連連應聲:“是,老爺。”

    張義澤才摔傷了,還沒有養好,加上這陣子家裏又有些揭不開鍋,喫的用的都很差,因此身體有些虛弱。他捱了一整天的雨淋,生生淋得昏倒過去,就染了風寒。

    他發着高熱,迷迷糊糊的,人事不省。就這樣把人丟出去,給人知曉了,不得戳他的脊樑骨?白老爺心下有氣,不得不好生給他請大夫,抓藥看病。

    自然,對外說的都是:“此人昏倒在我家門口,不知是何來歷,只好先擡進家中將養着,等他醒了再問他的姓名來歷。”

    給人一聽,紛紛讚道:“白老爺好生心善!”

    張義澤到底年輕,養了幾日,人就好起來了。

    他見自己被擡了進來,絲毫不感到驚訝,只覺得在意料之中。他不知道白老爺對他改觀沒有,只想見一見白婷婷,問問她到底怎麼樣了?

    才思量間,就見那個叫胡二妞的婢女,躲躲閃閃地朝他走過來。

    張義澤眼睛一亮,忙請她進來:“你家小姐讓你來的?”

    這不是廢話?羅衣心想,此人打招呼的語句真是從沒變過。

    “是,我家小姐讓我來看望公子。”羅衣一臉關切地道,“公子可好些了?”

    張義澤沒說自己好不好,他只是用癡情的目光看着她:“你家小姐,還是不能來見我麼?”

    羅衣遺憾地搖頭:“老爺不許小姐見你。”

    這個老東西!張義澤眼底一暗,掩在袖中的手掌握了握,隨即他露出一點請求的神色,“你幫幫我們,好嗎?我想見見你家小姐,你既然能自己來見我,就一定能幫我跟你家小姐見面。”

    羅衣一怔,面上露出踟躕。

    張義澤趁機咳了幾聲,露出虛弱的模樣:“我是真心愛慕你家小姐,你跟在你家小姐身邊也該知道,她也是心悅我的。是你家老爺不同意,生生要拆散我們兩個苦鴛鴦。”

    他說得情真意切,把白老爺描述成拆散有情人、眼光勢利的刻薄人,把自己和白婷婷說成苦命的鴛鴦。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羅衣幫忙。

    羅衣今日就是來撩撥他的,因此她佯裝爲難了一會兒,便露出被打動的模樣:“好,公子等我消息。”

    張義澤對她一陣感謝,又道:“等我和你家小姐成了親,你就是紅娘,一定封一個大紅包給你。”

    羅衣心下笑得不行,面上也帶了笑:“那就多謝公子了。”

    說完,轉身離開了。

    想要安排張義澤和白婷婷見面,並不難。誰叫她就是白婷婷呢?

    但是幾時見面,說些什麼,發生點什麼……就要細細安排了。

    這一日,白老爺不在府裏。羅衣掐着點兒,等他快回來的時候,去了張義澤的房間。

    她嘴上說着被白老爺禁足,其實壓根沒有,因此根本沒有被下人們阻攔。

    “二妞說,你要見我。”她見了張義澤,就露出一點癡癡的神色,“張公子,你瘦了好多。”

    可不是麼?他先是從山上摔下去了,好險沒有摔斷骨頭,卻也是皮肉皆傷,又有這一場淋雨引起的高熱,加上他可以扮慘,整個人瘦了兩圈不止。

    從前瀟灑俊逸的風姿,此時全然不見,只餘下一點“骨瘦形銷”的可憐。

    張義澤見了她,頓時激動起來,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兩眼直直盯着她:“婷婷!不要叫我張公子,叫我的名字,叫我阿澤。”

    羅衣羞澀地垂下眼睛,嘴脣動了動,沒有叫出來。

    張義澤見她羞澀,更是心動不已。

    從前白婷婷的臉上仍有瑕疵,他都下得去口,何況現在羅衣貼了面具,把那塊瑕疵遮住了?當真是膚如細瓷,白皙細緻得連毛孔也看不見,加上眼波盈盈,一時勾得他神魂俱醉,忍不住拉着她的手,把她扯近身邊。

    離得近了,更覺得她美得如落入凡間的仙子,就連頭髮絲都跟別人不一樣。

    他心中震盪,那些情話便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天上的月亮,見了你也要羞愧……”

    羅衣被他攥住手腕,只意思性的輕輕掙了幾下,便不動了,任由他握着。她在心裏算着時間。等到白老爺快要進門的時候,她擡起頭,看向張義澤,癡癡地道:“真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但是……不行,我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不同意?張義澤的眼神深了深,隨即將她的手腕握得更緊了。指腹觸到滑膩的肌膚,令他心中一蕩,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婷婷,你真心喜歡我,是不是?”他低聲哄道。

    羅衣點點頭:“我喜歡你。”

    “那好,我有個主意,可以讓你爹同意我們在一起。”說着,張義澤放開她的手腕,改爲摟住她的腰,“你不要怕,接下來聽我的就是。”

    他自認爲很瞭解白婷婷。他之前對她說了那麼多情話,這個自卑內向的傻姑娘,一定早就軟了身子。就連被他握着手、攬在懷裏,她也沒有掙扎,不是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