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王老太摟着小卉在哄,周氏則挽着袖子,收拾一屋子的狼藉。

    “好好的花樣子,就這麼毀了,真叫人心疼。”周氏說道。

    小卉偎在王老太的懷裏,看向她道:“那你剛纔說,不值什麼?”

    想到這個,她就委屈。

    她眼眶紅紅的,說話聲音還帶着哭腔,顯然剛剛失去了喜歡的東西,一時難以接受。

    周氏便道:“當着客人的面,我能那樣說嗎?我能說,你們毀了我閨女的心愛之物,你們要賠,不然別想走?我能這樣說嗎?”

    小卉不說話了,低下頭,抹眼淚。

    王老太便哄道:“回頭再給你找幾份,總能找到的。乖乖,不哭了啊。”

    墨汁很難清理,等周氏收拾完一屋子的狼藉,已經累出一頭汗。

    她往椅子上一坐,徒手扇風,說道:“這隔壁一家子,也是有趣兒。”

    來歷不說,就說羅衣講話的那個勁兒,尤其是誇孩子們的勁兒,跟其他人都不一樣。哪有在別人面前誇自己孩子的?偏她誇得那樣自然。周氏只想一想,便忍不住直樂。

    王老太就瞪她:“小卉還傷心着呢,你樂什麼?”

    “一點子小事,過會兒她就忘了,有什麼好傷心的?”周氏不以爲意地道。

    王老太就兇她:“你還不如秀娘呢!秀娘好歹知道跟孩子道歉,知道孩子委屈了,你倒好,半點不往心裏去!”

    周氏被訓斥一通,笑不下去了,本想敷衍一句過去,可是想起羅衣蹲下去,教着小婉給女兒道歉的樣子,就也不好敷衍了,看向小卉認真說道:“小卉,對不住,娘知道你委屈了,晚上你想喫什麼,娘給你做?”

    小卉傷心自己的花樣子被毀了,可是於家妹妹給她道歉了,娘和奶奶也哄她了,委屈實在說不上,只是十分難過和遺憾。

    “隨便喫點吧。”她低下頭,悶悶不樂地道。

    孩子丟了心愛的東西,少不得要悶悶不樂一會兒,她們大人打碎個碗碟還要懊惱半天呢。

    王老太和周氏這樣想着,也就不強求,只好聲哄她,又說:“隔壁那個妹妹,你若是喜歡她,就叫她再來。如果不喜歡她,下回她再來,我和你娘就說你在忙,不叫她打攪你。”

    小卉點點頭。

    羅衣回到家,已經是傍晚時分。

    小婉坐在院子裏,於有才在一旁哄她。但是效果不大,她悶悶不樂的,低着頭不說話。

    “想了一下午,想到辦法了嗎?”羅衣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

    小婉順勢圈住她的脖子,將臉埋在她肩窩裏,不說話。

    羅衣只覺得肩窩一熱,就知道她又哭了。

    “想不想跟姐姐玩?”羅衣問她。

    小婉點頭,帶着哭腔道:“想。”

    姐姐那麼好,漂亮又和氣,她喜歡姐姐。

    一旁,於有才心裏酸酸的:“才見一面,就這麼待見人家。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見一個愛一個?”

    從前小婉只喜歡他。後來娘寵她,她就黏着娘。現在見了隔壁的小卉,恨不得跟人家走纔好。

    小婉不高興聽他這麼說,在羅衣懷裏扭來扭去,不停地哼哼唧唧,眼淚更是不停地往外涌:“哥哥壞!”

    於有才直撇嘴。

    不搭理她,看向羅衣問道:“娘,你出去做什麼了?”

    “買了點繡線和布,一會兒縫個荷包,給隔壁送去,當做給小卉的賠禮。”羅衣說道,“兒啊,晚飯你燒吧,我抱你妹妹進去哄哄她。”

    於有才點點頭。

    羅衣抱了小婉進屋。點了燈,抱着她在燈下坐了,然後打開包裹。

    小婉還哭哭啼啼的,一邊抹淚,一邊看她打開包裹。

    “哭有什麼用?”羅衣給她擦淚,在她鼻尖上點了點,“喜歡小卉姐姐,是不是?既然得罪了人家,就想着彌補。哭,是最沒用的。”

    小婉這下聽進去了,她點點頭,又問道:“怎麼補?”

    “娘做個荷包,明天你拿去送給她,當做給她的賠禮。”羅衣說道,“娘做漂亮點,讓小卉看到就喜歡,到時候看到小婉也不生氣了,又跟小婉玩了,好不好?”

    小婉點點頭:“好。”

    她這下不哭了,坐在羅衣的腿上,乖得不得了。

    羅衣都覺得稀奇。很少見她如此乖覺的模樣,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隔壁的小卉了。

    她把小婉抱到一邊,自己拿了剪刀,裁布,劈繡線,在燈下做起針線活來。

    直到於有才叫她喫飯。

    “辛苦你了,有才。”羅衣看着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了一句。

    於有才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娘,我以後不嫉妒妹妹了,你不用這樣的。”

    “嫉妒”兩個字被他壓低了聲音,好似很羞於說這兩個字。

    羅衣便笑了笑,在桌邊坐下。

    喫過晚飯,於有才便收拾了碗筷,羅衣又去做荷包。

    小婉坐在她旁邊,睜着大眼睛,認真地看着她手上的動作。直到時間漸漸晚了,她撐不住,眼皮一合一合,就要睡過去。

    羅衣沒叫她。等她實在扛不住,慢慢歪倒下去,才一手接住她,抱了她上牀。

    送小婉上牀後,羅衣又回到桌邊,繼續做荷包。

    夜越來越深。

    於有才半夜起來放水,看到屋裏的燈還亮着,皺了皺眉,走進屋來:“娘,不急着一晚上做完,您歇着吧。”

    “就快了。”羅衣說道。

    於有才皺着眉,心裏有些發酸。娘就是喜歡妹妹,爲着她的事,連覺也不睡。

    雖然知道妹妹小,娘偏疼她一些很正常,可是心裏到底有些酸。娘什麼時候也偏疼他一回?

    回屋後,他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裏越來越酸,就算知道是因爲妹妹惹了事,要跟鄰居修好,仍然不痛快。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睡不着,又爬起來了。

    悄悄走出屋子,去看羅衣的房間。就見燈還亮着,她的身影倒映在窗戶上,許是太累了,她伸了伸胳膊,揉了揉脖子。

    於有才頓時嘴裏發苦,眼眶都發熱起來。他用力呼吸着,想要壓下自己嫉妒的情緒。

    一遍遍告訴自己,他也是孃的兒子,娘也喜歡他,娘還在外人面前那樣誇讚他,他燒了晚飯,娘還讚許過他,娘眼裏是有他的。

    正在努力勸着自己,就聽到屋裏傳來一聲:“是有才在外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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