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容同意了羅衣的計劃,他開始配合着指揮寨子裏的兄弟們,一部分去收編散落的難民,一部分去劫糧草,一部分改善居住環境。

    他是個精明的實幹派,寨子裏的兄弟們被他指揮着,各司其職,各自發揮長項,井然有序。

    他不想叫羅衣沾手太多事,事事親力親爲,想要恢復自己獨一無二的威望。以至於羅衣閒了下來,除了教教書,就是跟小夫郎甜甜蜜蜜。

    然而叫白意容無奈的是,雖然他的威望升上去了,可是羅衣的威望也沒有掉下來。大家都覺得,她只出個主意,首領就裏裏外外的忙活,可見她比首領還厲害。

    白意容難受了一陣,就坦然接受了。有些地方,他的確不如她。想通之後,有時候碰到難題,還會去請教羅衣。

    羅衣也不吝嗇,不管誰向她求助,她都盡己所能地提供幫助。

    沒過多久,寨子裏的人超過了三百人。

    收編的難民,並不只是男子,也有一部分女子,她們被安排了照顧大家起居、日常生活、縫縫補補等瑣碎任務。重要的事情,白意容不許她們插手。他恨了女子多年,非常偏激,夢想就是顛覆這個世界的秩序,以男子爲尊,女子被卑。

    但他手下的兄弟們,卻並不認同他的理念。他們從小受到的教導,便是相妻教子,有個完整美滿的家庭。因此,在收編的女子越來越多時,漸漸並不壓迫她們,反而會時不時上前搭把手,比如幫忙挑水,幫忙切菜,甚至找空暇同她們說笑。

    白意容不想看到這一幕,但他又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如何管得了這麼多?何況,他自己心裏還住着一個人呢。

    這一日,白意容又來請教羅衣。

    他和羅衣坐在院子裏說話,方盡則端了針線筐子,坐在門口納鞋底。自從山上的人越來越多,家裏就有點亂了。那些被拋棄的侍君們,總愛往羅衣的身邊湊,白意容也經常來,這讓方盡不免有些警惕。

    他一邊納着鞋底,一邊擡眼瞧着院子裏的兩人。他們說話的聲音不高,他還要納着鞋底,不能總聚精會神地聽,因此也就聽個七七八八。

    他們在討論劫一批馬匹,這樣去哪裏都方便,也快捷。但是危險很大,而且馬兒喫的又多,餵馬還是個問題,所以劫不劫,劫多少,就是要討論的。

    一時沒討論出結果,瞧着天色差不多了,白意容就道:“中午我在這邊喫吧。喫飯的時候,還可以再討論討論。”說完,他擡頭朝方盡看過來,“你去廚房說一聲,中午把我的飯送這裏來。”

    方盡納鞋底的動作一頓。

    他不太高興。白意容每次來家裏找妻主說話,總愛使喚他。有時候叫他倒碗水,有時候叫他傳個信兒,偏偏每次擺出的表情,都好似他只是無意爲之,並不是故意難爲他。

    又好似理所當然,他就該被使喚一樣。方盡不太高興,憑什麼?白意容也是個男子啊!難道就因爲他是首領,就能高高在上,就能瞧不起別的男子?

    他垂着眼睛,自顧納着鞋底,就當聽不見他說的話。

    “方盡!”白意容見他不應,就提高聲音,“你替我跑一趟廚房,就說中午我在這邊喫。”

    方盡仍是裝作聽不見。這麼大臉呢?要在別人家喫飯,都不問問人家的當家夫郎!

    再說,當他傻子呢?這麼明顯的覬覦他的妻主,還做出一副“談公事”的模樣,以爲他看不出來呢?

    白意容一連喊了兩遍,不見方盡應答,愣了一下,他笑着對羅衣道:“你的夫郎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羅衣今日拿的是一把綢緞面的摺扇,她悠哉悠哉的搖着扇子,好整以暇地道:“可能是吧?”

    白意容不由得噎了一下。什麼叫可能是吧?她就不生氣嗎?她的夫郎在人前不給她面子,她就不惱的嗎?

    這些日子以來,白意容一直剋制着自己,不要總是在她眼前晃,他不想叫她瞧出他的心思,也不想叫任何人瞧出來。他估摸着自己並沒有露出異樣,想了想就道:“也不知道我哪裏得罪了他?你幫我問問,我向他道歉。”

    說完,他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他是你的枕邊人,一句枕頭風,就能叫你對整個寨子裏的兄弟們有意見,我可不敢得罪他。”

    羅衣聽了,挑了挑眉頭。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方盡已經停下納鞋底,仍然垂着頭,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顯然在生氣,她笑了笑道:“你自己問,你怎麼得罪他了?”

    白意容見狀,便起身走到方盡跟前,他一拱手,做出客氣的姿態:“我是個粗心的人,常常得罪了人還不知道,如果我哪裏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

    他哪裏是說自己粗心?分明是說自己忙得很,偶爾會忽略細節,偏偏有些閒人不體諒,還小心眼地找茬。

    方盡擡起頭,一雙貓眼清澈明亮,精緻的臉上難得冷冷的:“你是粗心的人?這世上便沒有細心的人了!”

    剛纔那一句句話裏藏話的說辭,不動聲色間就給他打上了小心眼、嬌縱、任性、不識大體的印記。還說自己是粗心的人?呵!

    但是因爲白意容只是嘴上說了說,並沒有做過分的事,方盡若是認真跟他掰扯,倒真顯得自己小心眼了。

    這纔是讓他最氣的,掰扯吧,顯得自己小心眼,不掰扯吧,又白白給人踩。

    他扭頭看了眼羅衣,就見她搖着他給她做的扇子,笑吟吟地看過來,一副“你們隨意,我就看看熱鬧”的表情,一時間好氣又好笑。妻主總是這樣,什麼在她眼中都不是大不了的事。

    “你問哪裏得罪了我?”方盡索性點破,“我是這個家的當家夫郎,你想要留下來喫飯,最少要得到我的應允。你呢?直接吩咐我去給廚房的人說,我是你的下人嗎?”

    白意容瞳仁一縮,面色不變,客氣地道:“是我的錯,我太粗心了,沒成想惹得你生此大氣,那我不留下喫飯了,你消消氣。”

    方盡只覺得他沒勁透了,直接道:“你這不叫粗心,叫沒教養!”

    白意容一下子不說話了。他背對着羅衣,臉上漸漸露出幾分陰沉來,直直盯着方盡,眼裏露出幾分挑釁,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較量。

    方盡心裏微沉,他早就察覺到白意容對羅衣的覬覦,可是白意容一直僞裝得很好,他只能暗中提防。如今,白意容明明白白地向他宣戰,叫他不由得心裏一緊。

    院子裏陷入寂靜。

    羅衣好似沒察覺到兩人間的異常,仍舊搖着摺扇,臉上笑吟吟地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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