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朝如槿 >第38章 抱我
    送離了翁無涯,徐鳳撐傘回到時雨亭,彎身說:“殿下,已經戌時了。”

    楚雩瞥了眼圍爐,擡手用杯中的茶水澆滅爐中半熄的火苗,說:“命人把這裏收拾乾淨。今天本宮來林氏舊院的事,小心壓下去,不要讓先生以外的人知道。”

    徐鳳應聲答是,上前爲楚雩披上一件墨色斗篷,說:“終試那天的事奴才都派人查清了。牧司戈對上蕭戾之前,曾經應禮部郎中汪慎之邀到閣中喝茶。司戈不過在閣上停留了一刻鐘,回來後隨即就上了擂臺,這中間從再未去過其他地方。”

    “禮部郎中?”楚雩鎖起眉頭,“兵部來做主考官的是尚書秦山明。禮部沈尚書雖因爲家中之事告了假,但總該由侍郎接替前來,爲何派來個郎中?”

    “聽說武舉這些時日禮部侍郎剛好告了病假,所以指派汪慎頂替。”徐鳳說。

    楚雩稍作沉思,說:“那天西閣上用過的茶具還查得到嗎?”

    “怕是難了。”徐鳳惋惜地搖頭,“當日殿下帶牧司戈離開考場後,秦山明一氣之下命令中止比試,考官閣上的飲食用具當天就全部收走了,再查恐怕也於事無補,搜不出什麼了。”

    “本宮和牧堇有私交這件事,秦尚書早就看不過,總猜疑本宮會幫牧堇暗度陳倉,贏下武舉。”楚雩揉着太陽穴說,“他倒是秉持公正,不畏強權,可卻防錯了人。身爲兵部尚書,秦山明不會看不出牧堇和蕭戾實力上的差距。本宮得找個機會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他仔細擺一擺,往後在朝中也會少些誤會。”

    徐鳳會意點頭,說:“看來殿下還是信得過秦尚書的?”

    楚雩說:“他是副硬骨頭,做不出徇私舞弊的事情來。你派人私下監視着汪慎,看他最近到底在和什麼人聯繫。”

    “是。”徐鳳扶他走出時雨亭,乘船上岸。

    ***

    雨打帷簾,楚雩坐在回皇城的馬車中,微微撩起簾子。

    “停車。”

    車伕趕忙拉緊繮繩,將馬車停在了煙花巷口。

    “殿下,您這是要……”簾外傳來徐鳳猶疑的聲音,“天色已晚,殿下即便心有此意,也要顧忌着回宮的時辰啊。何況您還沒有成親,這身體還是不要太過勞累……”

    “想什麼呢,徐鳳。”楚雩聽着簾外正經的嘮叨聲,不怒反笑,“你幾時看見過本宮踏足青樓。”

    他剛說完,就想起了楚思茗帶他們三人來妓館的事,忽覺這句話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楚雩笑笑,說:“本宮有事要問青樓的人,你候在這裏,本宮去去就回。”

    徐鳳還沒來得及細問,楚雩便跳下馬車,披上斗篷的帽子,朝巷子中走去。

    因爲雨水氾濫的緣故,煙花巷中人煙稀少,往日的繁華盛景恍如隔世。

    楚雩走進滿春樓,一推門就感覺寒氣襲來,撲到臉上冷森森的。

    滿春樓可是煙花第一樓,即便是雨季客稀,但也斷不至於到如此門可羅雀的境地。

    楚雩略感疑惑。正待他立在原地思忖,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二樓慢吞吞走下來:“客官來啦?快,快請樓上坐呀。”

    迎上來的人正是琴姐兒。

    楚雩仔細打量她,發覺她比上次見瘦下去許多,原本愛塗滿濃胭脂的兩頰凹陷下去,顯得整個人都病懨懨的,倒像老了十歲。

    “你們今日不接客嗎?”楚雩斗篷上的帽子很寬大,他拉了拉帽檐,遮住自己半張臉,“爲何連絲暖氣都沒有?”

    琴姐兒苦笑道:“客官怕是很久沒來過了。滿春樓已經不是從前的第一樓了。上個月這裏不過來了三五個客人,賺下的錢連買一盆炭火都不夠,哪裏能暖得起整棟樓呢?”

    “這是怎麼一回事?”楚雩環顧四周,說,“爲何沒人來了?”

    “公子有所不知,原本這裏還好好的。”琴姐兒關上大門,着手點上樓梯兩旁燭臺上的白燭,“可一個月前,樓裏來了位爺,當衆對樓裏的花魁姑娘動手腳——公子一定覺得可笑,青樓女子不就是給人摸來摟去的。”

    “可這位花魁姑奶奶的心思與旁人不一樣。她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不願意從他。當時客官裏有位年輕公子,站出來給姑娘打抱不平。結果兩位爺就鬧了起來,還把官府的人給招來了。”

    “所以客人就不願來了?”楚雩蹙眉問。

    “在這煙花巷子,打架鬧事招來官府不算新鮮事。”琴姐兒痛心疾首道,“但這鬧了滿春樓的爺是武舉試子,轉頭就成了皇上面前名聲響噹噹的武狀元,加官進爵,從此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

    “花魁姑娘給了官老爺難堪,京城的公子們哪還敢再踏進滿春樓一步?得罪了頭頂的人,來日仕途還走是不走?”

    楚雩想到蕭戾那張陰狠毒辣的面孔。

    昔日平陽虎,如今成了朝廷的座上賓,說不定來日還要手握兵權。

    一個人即便曾經惡貫滿盈,壞事做盡,可一旦他得勢,錯也會被洗成。

    青樓鬧事會被說成人窮被欺奮起反抗,街頭打人也會被說成行俠仗義替天|行道。

    蕭戾贏了武舉,無異於就是在告訴滿京城的人,之前的種種——爲非作歹,青樓打人,被官府追捕,已經全不作數。

    他站在了比衆人更高的位置,錯的便是別人,對的便是他。

    從此理不是理,他纔是理。

    “那卿卿姑娘呢?”楚雩說,“喜歡姑娘的人那麼多,總會有掛念舊情的爲她而來的。”

    “別提她了。”琴姐兒失望地搖頭說,“那天樓里正鬧着,有個男人闖進滿春樓,和狀元爺打了起來。說來也怪,他當時竟然打贏了狀元爺,護住了葉緋卿。”

    “狀元爺跑了以後,葉緋卿對這人生了愛慕之意,說是愛他的英勇仗義,便以身相許了。這人嘴上說着過幾日要參加武舉,等考中了就來娶卿卿。可現在武舉都過了好多天,他卻連半點信也沒有。”

    “要我說,他就是騙了卿卿。可卿卿不信,一定要等他。”琴姐兒恨鐵不成鋼地咬牙道,“她非要說,那男人比武狀元的身手都要了得,怎麼可能沒有中舉。從那之後,她就死活不接客,打罵都不成。樓裏生意本來就做不下去了,她還要給我添亂。可憐整個樓的姑娘們都要挨餓受凍,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楚雩聽她抽噎起來,也不便再問,只說:“那個男人是不是手執一把鐵扇?”

    琴姐兒說:“我記得好像是拿着把扇子,人長得挺高挺壯,看起來倒像是副好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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