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與紈絝 >第 56 章 討好
    暴雨傾盆,眼睛被淋得睜不開。

    有人在叫她,紀荷紀荷……一聲又一聲。

    昨晚他吻過她後背的刀疤,那是三年前曝光病死豬肉事件被黑心商家揮刀追逐三公里所獲得的“戰利品”。

    當時無暇思考新聞理想,只單純的拼死護住自己的工作所得。

    被商家連砍三刀,最後戳進背部,裏心臟只有一公分,她在ICU躺了三天。

    醒來老虞眼淚鼻涕一大把,說讓她不要做了。

    直至2018年有明確統計的數據表明,全國只有三百多名調查記者,像她這樣的深度調查記者只有三分之一人數。

    14億多人口。

    人們從碎片化信息中獲得新聞消息。

    而真正參與調查,全面、深入到事件當中的人已經所剩無幾。

    前輩們有坐牢、有身亡、有被迫改行,剩下的戰鬥隊伍如履薄冰。

    老虞明確告訴她,這社會沒有調查記者不會怎麼樣,別把自己想的太高大上、非你不可。

    時代的變化,新聞方式也在改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成爲“記者”。

    但不會是任何人都有犧牲。

    犧牲從來只有少數。

    記者的特殊性也不會被銘記,只會在記者節這一天被緬懷,成爲證實調查記者逐漸萎靡到消亡的一個證據。

    引來無數唏噓。然後社會繼續前行。

    可紀荷那時候反駁,如果死亡需要銘記,那軍人和警察在犧牲前一刻想的難道是烈士碑上名字刻得夠不夠大嗎?

    老虞說她無理攪三分。

    紀荷覺得自己沒錯,死亡是突然的,即使有事前明知會有代價的死亡,也不會考慮到自己會不會被銘記。

    人人都是歲月長河中的塵埃。自己的離去對別人的影響微乎其微是福氣事。

    當然,她人可以輕於鴻毛,但她的稿子不可以。

    進入鴻升和她的身世有關。

    當年在垃圾山救喬景良,他身上戴着一塊藏有黃嵐音照片的項鍊,想着他是不是她生父呢?

    在家鄉得知被替考之時,族人同時告訴她,她不是紀家人,是黃嵐音從外面撿回來的。

    懷着屈辱的恨,她想搞清楚自己從哪裏來,紀家那邊已經明確顯示自己和他們無關,只有似孤鴻般的黃嵐音在死後毫無信息的、無法證實兩人關係。

    母女、非母女、撿來、還是非法獲得?

    她只想知道自己從哪兒來。

    後來在差點親口詢問喬景良時,喬景良發現端倪,主動談起那個和黃嵐音很像的女人。

    原來對方並非真正的黃嵐音。

    而是喬景良早逝的未婚妻。

    同時,紀荷再三觀察對方生前照片,得出的確非同一個人,只是相似的結論。

    說不清失望還是什麼,她再次失去黃嵐音的消息,只不過獲得了一個乾爸。

    後來在和老虞的接觸過程中,老虞提出鴻升可能是個大黑惡集團時,她絲毫沒猶豫、加入了他。

    那時候,她對喬景良的感情,疑惑大於恩情,可能天生疑惑心,令她在成爲調查記者後如魚得水,大展手腳。

    如果鴻升真的無可救藥,喬景良也牽涉其中,她可以大義滅親。

    一個對自己生死都看淡的人,她相信自己也看淡其他人的生死。

    只是有愧。

    曾經思考着,如果幹爸牽涉其中,她該怎樣失望與難過,雖然行爲依然會不遺餘力曝光,可感情上無法交代。

    不過人類如果不負重前行,就如行屍走肉,失去意義。

    現在她不用再思考這個問題,因爲她會比干爸先有結局。

    她的結局就是夜雨磅礴,爛尾樓工地裏,一隻迅速凝固起來的混凝土汽油桶、爲最終歸宿。

    不用想鴻升水到底有多深,不用想着日後與乾爸的割袍斷義。

    只徹徹底底爲自己本身思考,爲真正虧欠的人默哀。

    江傾。

    昨晚吻遍她全身,貼在她背後嘶啞低語了一夜話。

    告訴她,那年江上風有多大,他跟隨搜救隊尋找她,寧願跟着快傾覆的小船墜江,不敢直面她的死亡……

    所以紀荷不會有福氣……

    她的死亡將給一個人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

    她原以爲自己生來命硬,血緣全無,但僅僅在南江生活兩年,認識了一個男孩,就會給他帶來災難……

    再死一次,對江傾意味着什麼,她不敢想……

    一想就心悸、喘不上氣……

    但這也可能是混凝土逐漸埋高擠壓她身軀造成的擠壓綜合徵……

    她會因爲身體內部受到擠壓導致大面積軟組織出血、內臟破裂而死。

    和他永別。

    “紀荷!紀荷!”一聲一聲呼喊的更歇斯底里。

    有一隻手掌在她臉部拍打,要求她保持清醒。

    她試着微微睜開眼,但暴雨如注,天地變色,除了黑茫茫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求你——”

    “看看我——”

    可能是迴光返照。

    聽到他的聲音。

    “你要敢死——我咒你不得往生!”

    她被嚇住!

    感覺自己身上沉重,有許多雙手在扒拉,手電的光橫七豎八飛舞,還有拿來照她瞳孔的……

    “沒有徹底放大,正在回籠!!”

    紀荷迷迷濛濛的眨了下眼皮,剛纔那道女聲立即大叫,“回來了——回來了!”

    吼得好像她的魂魄回籠,歡天喜地。

    是叢薇。

    這位可是法醫,看到對方穿着雨披,小臉藏在雨帽下積極奮戰的樣子,紀荷差點嚇過去,以爲自己死了,魂魄正脫離軀體,看着市局的法醫主任正在親自給自己屍檢……

    她不想死。

    怕江傾難過,何況他咒得那麼激烈。

    “你給我撐着——聽到沒!”他神情在大雨傾覆中不甚清晰,對着她吼,吼完後又繾綣撫摸她臉龐,像是後悔,不該對她吼,該愛護……

    “江傾……”內心歡天喜地,發出兩個音節,代表着她可能不會死,但也只是可能……

    擠壓綜合徵嚴重的人會支撐一段時間,接着再死去,一點不耽誤在初出清醒給人驚喜後,緊接着潑一盆冷水……

    所以他的語氣不像旁人那麼高興,在大雨中聲嘶力竭對她說,如果她敢死,他會故技重施。

    “昨晚就跟你說了吧,你中背上那一刀快死時,我在法華寺給你超度。從你離開到我們重逢的這十年,我去了法華山七趟,每一年都給你超度,直到三年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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