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與紈絝 >第 59 章 喫醋
    漩渦裹覆着她,睜開眼一片黑暗,手指所觸的激流帶着她身體旋轉,像不知疲倦的音樂盒。

    譁一聲,撕破一塊口子,游出,向着上方、向着岸,扎出水面時腳被吸住,又墜入深不見底暗流之中……

    下沉、下沉……

    “嗬!”雙腳往下蹬了一下,觸到溫熱的屬於令一個人的腳背,似踏到實處,終從夢中抽離,她徹底驚醒。

    呼吸劇烈喘着,眼睛睜大,瞪着前方落地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和雜草叢生的院子,二者中間夾着一塊平靜的湖面,離自己很遠很遠的樣子……

    “噩夢了?”耳後男人的聲音像緩和細流澆了她一秒。

    紀荷不知道他有沒有睡,或者是不是醒來很早,聲音纔會如此清醒,沒有一絲倦懶,像昨晚的驚濤駭浪不曾發生,他安靜的自後摟着她,鐵臂牢牢箍着她腰,因爲在夢中被江水的漩渦暗流拖曳,強大的馬力彷彿要帶她去地獄……

    兩相對比,他手臂的力量成了踏實她內心的錨,不被江水拖下去夯實的錨。

    眼睛仍瞪大,外面混沌,雨霧濛濛。

    “下午兩點。”他告訴她。

    這麼久……

    時間的混沌與身體的明顯異樣,令她落了眼瞼,睫毛如扇面撲動,鼻頭往枕裏埋去,他胳膊枕在她頸後,她往枕頭裏呼吸時,他那隻手掌就替她牽住落在臉面的發……

    “……保鏢呢?”她喘聲問,外面下着雨,這兩位是喬景良派給她的,以後要寸步不離,淋壞了也有點不人道。

    “讓他們去地下室了。”他聲音始終清冽。

    顯然醒的比她早,不僅和保鏢照過面,還問她喝不喝水,待她輕微點頭後,輕柔下牀,拿被子佔住他留下.體溫的位置、包裹她,然後腳步聲走去外面。

    紀荷忍不住回頭,男人背脊一閃而過、寬肩窄腰的好身材,幽光打出冷色系的禁慾感。

    與他瘋起來的樣子,毫無相干。

    這一會兒似換了個人。

    一手持杯,一手端一隻碗,兩者都冒着熱氣。返回。

    她詫異來不及收回,與他閃過一絲欣喜的眼眸對上,迅速回轉。

    “先喝水。”夾着哄的音調。不膩乎、柔軟感,拿捏得當。

    紀荷腳底是空的,剛纔還不明顯,在他離開後,猛地踏空,像回到噩夢中江水裏。

    渾渾噩噩,披着被子坐起,被他突然扯住腰,往後拉了一把,瞬時到了他懷中。

    樣子又霸道了……

    紀荷微微怔,手指綿軟的觸到水杯,他沒放手,和她一起握着,抵進她脣縫。

    “不要喝太多。還有粥。”只讓她喝了一半,江傾放下杯子,從牀頭一抄,剛纔出去順便盛來的熱粥,一口一口喂她。

    紀荷沒穿衣服,肩頭露在外,薄被裹住胸口以下。

    一口一口。喫得磕磕絆絆。

    姿勢不熟。服務態度也陌生。

    “……不吃了。”說完這三個字,將他手推開,秀眉輕蹙,“……太乾。”

    “沒掌握好水量。”

    被挑三揀四破天荒沒生氣,還拿紙巾替她擦拭。

    紀荷懷疑自己這是“賣肉”得來,可又不像,他做這些心安理得,放下碗,又陪她一起躺下,沒問她願不願意,自動伸出腳背墊在她腳底。

    “你一直做噩夢,老是踏空,我腳背都被你踩腫了。”他在她耳後這麼說。

    熱息灼熱,“是夢見被江裏漩渦暗流吸走?”

    “是……”紀荷點頭。

    他又說,“我一點沒睡……一睡就在江中飄……現在我們彼此感同身受,太好了不是嗎?”

    紀荷啼笑皆非,想問他是不是小孩,不然怎麼能講這種幼稚的話?

    不過,真的幼稚嗎。

    像他曾經說的,做過最瘋的事,等一個死人十年。

    不能因爲他跳江夾着其他目的,就全然否認他。

    不公平。

    “我以爲,能還你,實際上還不掉。無論我怎麼做。”他不會道歉,因爲在他心裏跳江當然是爲她。

    “五十多公里時就有機會上岸,我不要,想知道你漂泊過的距離,太絕望了紀荷,我越漂越絕望,我怎麼會愛上一個小怪獸?她不知道疼,命好苦,遇上我是不幸。”

    在他聲音裏,紀荷瞬時將自己想成一個小怪獸。

    長於鄉野間,喫過蒲公英,放過鴨子,沒過爸又沒過媽,後來失去高考改變命運的機會,人差點瘋掉,又活過來,在垃圾山住過,錦衣玉食也嘗過,變成記者,做對社會有用的事。

    披荊斬棘,關關難關關過。

    “江傾,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她望着窗外灰濛的細雨,傾訴欲突然爆棚,不管他願不願聽,覺得那些事有多不可思議,她都告訴他。

    “你說。”他腳趾摩擦她柔軟腳心,給予鼓勵。

    “我小時候沒飯喫,黃嵐音做飯特地不留我的份,那會兒父親幹農活要喫很多飯,每天黃嵐音都送去田間,和他一起在田埂喫完。等回來就告訴我飯沒了。我那時候正長身體,每天都要走四趟往返很遠的學校。在路上餓的喫蒲公英。有一次將交資料的錢扣下買了飯,可我又沒有資料寫,就偷家裏的雞蛋和很喜歡我的老師換,讓老師幫我買。”

    “你家的雞蛋一定很好喫。”

    “是。我偷了一個學期,後來在路上搭竈炒雞蛋喫。”她說完,和他一起笑。

    明明很可憐,卻被她能連偷一個學期,還自己另開火的機靈事兒弄笑。

    笑完,江傾的長腿就扣到了她腰上,像條粗壯的蟒蛇。上頭都是腱子肉。

    因爲正在說喫的,紀荷不好意思告訴他,她差點要趴上去啃兩口。

    可一想,他的肉如石堅硬啊,在浴室裏,那麼強壯的,她都擔心自己摔死,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摔着她,還讓她很驚惶的發生了一些奇妙的反應。

    “還有呢?”他催她,用力地,要將纖弱的她壓彎了。

    紀荷笑着,想了想,“還有不准我上學。偷藏我的英語書,然後再倒打一耙告訴我爸,我把書丟了。我爸雖然是農民,很嚴厲又不識字,但很支持我念書。不至於打我,但免不了一頓罵。後來我在家裏的菜櫥頂上發現書。還有我曾經丟的文具、獎狀、甚至新襪子……”

    “你媽,她變態嗎?”他鼻間噴出微怒氣息,大蟒蛇一樣的長腿又緊了她一分。

    紀荷怕再說下去,自己就要被箍死了,動了動,儘量逃離,失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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