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橙黃色工服的女生,突然見到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闖入房內,在看了看手上她遞過來的名片,這個人竟然是律師。彷彿像是電視劇情節一般,當自己在這近乎“與世隔絕”的高速公路養護中心,受到欺負時,居然有一個律師從天而降,說是要來幫助自己。這個女生一時之間,甚至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久野看着宮川。他倒是不害怕宮川剛纔的威脅。出來社會混的,誰沒受過幾句威脅。自己在工程部曾處理過工人討薪的案件,自己當時直接被工人押到了建築物的最高層,隨後工人把臨時電梯斷掉,留自己一個人在上面。只要他們沒收到薪水,就不放自己走。

    跟那時的場面比起來,眼前的這個小小的女律師算什麼。

    久野迅速調動自己的過去已經塵封的回憶,在轉瞬之間,就已經思索出應對之策。

    “須田。這個律師是你叫來的嗎?想不到啊。”久野發出一陣陰暗的冷笑。

    須田是那個穿着橙黃色工服女生的名字。須田已經有點搞不清楚眼下的狀況,腦子彷彿宕機一般,一片空白。剛纔被久野那樣訓斥,是須田踏入社會以來,第一次給人那樣罵,早已失了分寸。須田下意識便說道:“不……不是的。我……不認識她。”

    不……不認識?聽到須田這麼說,久野也對眼下的情況有點懵了。如果這個律師不是須田喊來的,那她爲什麼出現在這裏。但是看須田的表情,又不像是撒謊。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演技不可能這樣高超。久野又思索了一陣,覺得沒必要糾結這個女律師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我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久野對着宮川冷笑,隨後握着手中的啤酒瓶,儼然一副山中大王的模樣,又對須田說道:“須田,你的意思是,想請個律師來起訴我?”

    這直截了當的話語,頓時讓須田有些膽怯。在校園裏,大家都是一副和氣團團的模樣,這種劍拔弩張的場面,須田哪裏適應得了。

    宮川似乎察覺到身邊的這個女孩露出了些膽怯的樣子,於是瞪了久野一眼,又轉過身來,對着須田說道:“你有任何法律的幫助需要,都可以找我。面前這個叫久野的傢伙,這樣對待你,你是可以起訴他的。”

    須田雖然對這樣對有這樣一個律師突然站出來替自己說話感到高興。然而,宮川過於熱情的樣子,反倒弄巧成拙。須田雖然感激,但內心卻不由得對這個律師的動機警惕起來。從小到大,須田對律師的印象便是挑撥是非。

    “須田,你想清楚哦。如果你起訴我的話,你這份工作肯定就沒了。沒有一個公司,會聘請一個敢於起訴上級的員工”,久野冷笑道,“你的這份工作可來得不容易哦。想想當初你是闖過了整整五輪面試呢。”

    久野的話像是在須田心中激起了一陣漣漪。

    須田是的本科專業是交通運輸與路政管理。在工業界,對於這個專業的學生而言,最好的去處,最對口的崗位,就是去川本高速股份有限公司。那裏幾乎是路政學生最願意去的崗位。而須田先是通過筆試,隨後再通過多輪面試,最後成功地拿到一個管培生的崗位。當拿到這個offer時,須田還很高興的告訴父母,告訴同學。

    按照合同的約定,管培生需要在基層歷練兩年,且需得到年末評價“良”以上,才能正式通往管理層的晉升。

    因此,須田首先就被派到了G227段高速公路的養護中心工作。

    如……如果就這樣被裁掉……那……自己的努力……都白費了。

    再想想川本高速在業界內的龐大影響力。如果川本高速的hr人事,再把自己列入黑名單,在其他高速公路公司之間共享的話,那自己基本沒有可能在業界的大公司找到工作了。

    想到這裏,須田有些怕了。

    須田的一舉一動,全部盡收在久野的眼裏。對於這樣一隻混跡過江湖的老狐狸來說,他已經知道時機來了,須田已經害怕了。自己要做的只不過是在這股害怕的情緒面前,在放一根虛幻的胡蘿蔔,受害者便會對自己感激涕零。

    久野繼續保持着有些慎人的微笑:“須田。你也清楚,年末的員工評價是有迴旋餘地。剛纔我說的嘛,其實也並不作數。你的表現還是很好的,總的來說,還是一個好員工。怎麼樣,須田,你想清楚了嗎?”

    在久野近乎蠱惑般的話語之下,須田已經徹底動搖了。

    是的,完全沒必要撕破臉。自己還年輕,不能和上司這樣對着幹,須田想道。

    “不要相信他的話”,宮川輕輕地抱着須田的肩膀,“他所說的一切,只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承諾。你要維護自己的權益。”宮川聽到剛纔久野對須田所說的話,內心已經氣炸了。之前如此態度惡劣的辱罵這個女生,現在又來開出空頭支票。辱罵是真實的,而好處卻是遠方的、縹緲的。

    宮川對這種虛僞之至的操弄手法,討厭之至。然而,當宮川看向須田時,卻從須田的眼光中,看到了一絲懷疑。

    嗯?

    這個女生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這樣的目光不應該對着久野嗎?!

    “須田,你還要和這個律師站在一起嗎?”久野笑着笑着,突然高聲道。久野已經胸有成竹,面前的這個小姑娘,一定會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沒有人,能夠在利益面前,依舊挺直脊樑。這是久野的人生中,獲得的最大的經驗。

    宮川正要出口反駁,卻感到自己的雙手抽動了一下。須田背對着宮川,將搭在肩膀上的手,給放下,走向了久野,沒有回頭看宮川一眼,就這樣站在了久野的身後。

    須田的眼神突然包含着敵意。最先看到宮川時,還是感激的眼神,而在短短的幾分鐘內,須田便開始用一副看着敵人的眼神看着宮川。

    “須……須田”,宮川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爲……爲什麼。爲什麼面前的這個女生被欺負成了這樣,不僅不反抗就算了,居然……居然還繼續選擇呆在久野的身邊。爲什麼?!難道她讀不出來,久野的那些話只是空頭支票了嗎?!選擇起訴久野,纔是正確的。呆在他的身邊,只能繼續受到無窮無盡的折磨。

    “你……你走吧”,須田在久野的身後,對着宮川,帶有敵意地說道。

    短短的三個字。

    聲音不大。

    但卻在宮川的心中,猶如洪鐘般敲響。

    在這一剎那,宮川感到自己的世界觀被顛覆了。受到欺壓的人,忍氣吞聲就罷了,竟然還要反過來指責幫助他們的人。這……這究竟是什麼道理。宮川感到自己的氣血在不斷地上涌,她的思維已經反應不過來了。

    宮川覺得眼前有點花,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步履有點不穩。自己對這個須田的女孩,出手相助,結果還反過來被她敵視。

    那自己剛纔的挺身而出算什麼。

    是笑話嗎?!

    久野興致勃勃地欣賞着面前這位女律師的全面潰敗,不由得更加得意的笑了起來,用着沾有花生碎屑的手指,掏了掏耳朵,隨後高聲說道:“請問,這位律師,你剛纔說要起訴我,請問你的委託人是誰啊——”

    久野又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無情地譏諷面前這位律師。

    “好了”,久野拍了拍手。屋內幾個中年男人頓時心領神會,包圍上來。

    久野對着宮川奸笑道:“好了。律師大小姐。既然你要談法律,那我們就來談。首先來談談非法侵入他人領地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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