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清脆的敲擊聲,迴響在綠茵球場上。

    一個穿着運動服,帶着太陽帽,看起來只有十八、十九歲樣子的少女,站在球場的草地上,她左腳微微邁出,手背朝着她的身體,握着一個一米長度左右的槌子。槌子在她的雙腿間微微擺動,瞄準着擺在前方的一顆如檯球大小般的球。

    隨後,她揮舞着槌子,輕輕一擊,那顆球頓時滾向草地中一個巴掌大小的球門。那槌子的力度,似乎拿捏得剛剛好,那顆球像是有條線在牽引一般,直接滾過了那個巴掌大小的球門。

    在整個球場上,有三個這樣的球門,還有一個也只有巴掌大小的小標旗也插在草地。

    球場旁邊的座椅上,坐着三個人,分別是北原、宮川、還有球場的主人高井雅彥。

    高井看起來大約四十來歲左右,皮膚有些黝黑,剃着一個寸頭,帶着一副太陽眼鏡。整個人穿着運動服裝,那T恤隱隱勾勒出他那有些結實的胸膛。他極其專注地盯着面前少女擊球的動作,緊接着拿着筆,在手上的筆記本寫寫記記起來。

    北原坐在高井的身邊,覺得氛圍有些詭異。從他打電話給球場的主人高井,到之後高井邀請他進來,坐在場地旁邊,觀摩訓練。他和宮川已經默默地看了快一個小時了。身旁的高井也沒有主動提起案子的事情。

    三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坐着,看着場上十個少女揮舞着球槌,不斷練習着將球擊過那個巴掌大小般的球門。

    不過,北原倒是挺好奇面前這項運動。這個運動看起來有點像是高爾夫,但又明顯不是。

    那個槌子很大和高爾夫球杆明顯不同。

    其次,高爾夫是把球打進球洞,而面前這項草地運動,似乎是要把球依次打過球門,最後擊向那枚小旗杆。

    場上訓練的少女們還分成了兩隊,彼此之間在對抗。場上每一隊各有四個球。她們似乎在輪流擊球,彼此之間既要力爭把自己隊伍的球打入球門,又要把對手的球給打掉。

    雖然這項運動看起來很簡單,但在平淡的擊球之中,卻似乎包含着一種謀略與智慧的比拼,需要在得分與破壞對手的進球之間進行權衡,頗有幾分圍棋之道的感覺,在奪地與佔地之間進行權衡。

    高井在記錄完手上的筆記本之後,餘光盯着身旁的北原,打量着身邊的這個年輕的男律師上下,忽然一下,高井的嘴角翹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伸出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北原的背部。

    “啪”的一聲響起。

    猝不及防地被拍了一下背部,北原頓時咳嗽出來,“高井先生……你……怎麼……”

    “你很健康。”高井露出燦爛的笑容道,“雖然你穿着西裝,但是我看得出來,你練過。而且還不是一般地練過,恐怕還和健身房裏的那些專業人士,不相上下。”

    北原尷尬地笑了笑,“也就一般的程度。大學的時候,我是全國大學生運動會的跳高選手。”

    “難怪。”高井笑嘻嘻地說道,“我最喜歡愛運動的年輕人了。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愛運動啊,整天只知道趴在牀上對着手機或者電腦,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看到你是熱愛運動的年輕人,我就放心了。我想我們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哈哈哈哈哈。”

    高井那爽朗的笑聲傳來。

    像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大叔。

    北原眉頭微微抽動,面前這位委託人真的是有點過於元氣滿滿了。看起來就像是那種5點鐘起牀,起來晨跑,一邊跑步,還要一邊大喊“口號”的早起奮鬥人士。

    “所以,面前這項運動究竟叫什麼名字。”北原忍不住問道。

    “門球。”高井說道,“這是一項很冷門的運動,起源於中世紀時期的英吉利島,大概在幾十年前傳入了東洋。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東洋青年門球隊的教練,還是東洋門球協會會長。”

    高井將一張有些破舊的名片遞了過來,有些憨笑道:“別聽我的隊伍叫做東洋青年門球隊。其實,我們並不是一隻國家隊,就是一隻民間隊伍。這個運動很冷門,東洋沒有相應的國家項目。門球協會會長這個頭銜聽起來很唬人,其實這個協會也只是一個民間協會。”

    “不過啊,面前的這些孩子們……”高井擡頭望向綠茵場上正在擊球的少女們,“她們非常了不起。她們剛剛奪得了東洋的全國門球比賽冠軍。現在,她們已經取得參加世界門球錦標賽的參賽資格。”

    “你知道嗎!北原律師,是世界比賽!世界比賽啊!這樣一羣十七、十八歲的少女們,就要站在世界的舞臺上,和來自世界各地的頂尖高手們進行對決,這是多麼的青春和熱血!”

    說着說着,高井的眼光像四射出了光芒,彷彿此刻他就像是已經置身於了世界的門球賽賽場上,彷彿此刻,像是有無數觀衆在席上觀看着他們的比賽,而在場地旁邊電視轉播的一臺臺攝像機猶如長槍短炮般在對準他。

    這塊大約400來平方米,還沒足球場三分之一大小的場地,在此刻似乎成爲了世界的中心。

    “嗯……”北原咳嗽了兩聲,想打斷委託人的沉浸幻想,“高井先生,我不如先來聊一聊案……”

    北原想說先來聊一聊案子,畢竟這個鄰地通行權糾紛案件下週三就要開庭了,而現在已經週六了。沒多少時間閒聊人生和夢想了。

    高井似乎意猶未盡,直接打斷了北原的話,卻見得高井用力地踩了踩腳下的綠茵場,接着彎下腰來摸着地上的草地,對着北原說道:“北原律師,你也來摸一摸,這塊場地上的草。還有旁邊的宮川律師,你也來摸一摸。”

    額~。

    這個草地有什麼好摸的,北原嘴角微微抽搐,但還是經不住面前大叔的澎湃熱情,只好也伸手跟着下去摸。

    在指尖碰觸到草地的瞬間,一種奇特的感覺從手指蔓延了上來,這個球場的草像是帶有一種非常奇特的特製,既柔軟又堅韌,兩種互相矛盾的質感卻結合得渾然天成。

    北原在大學時期也踢過足球,對於球場草地的質地十分敏感。他的經驗告訴他這塊草地,絕對不一般。

    高井看到北原臉上浮現出有些驚訝的表情,露出了笑容,“北原律師一定想不到吧。這些草地來自於東京奧林匹克體育館的足球場。他們在去年翻新草地,把舊的草坪剷掉時,我託人從裏面運了好多塊舊草皮出來,鋪在這個場地上。奧林匹克場館的草地就是高級啊,是人工草和天然草的混種。別看這樣,光是維護就要不少成本呢。”

    “原來是奧林匹克場館的草地,難怪質感如此特別。”北原聽到高井的話,不由得也暗暗喫驚起來。方纔還有些嫌棄,不想摸草地的北原,此刻趕緊抓緊機會,又多摸了幾下。

    高井擡頭看着前方,像是見到什麼不想看到的東西,忽然一下眼神黯淡了起來。

    在場地對面的鐵網,已經被人用鉗子硬生生地剪出了一個大洞。上面還貼滿了各種A4紙,痛斥着球場場主沒有開放球場。而靠近鐵網大洞的那個地方,那幾塊草地已經被人踩踏得早已枯萎,凋零,露出了醜陋的黃土塊。在整個綠茵場上,像是一塊大疤痕烙印在上面。

    “可惜。最近對面那座公寓的業主起訴我們了,要我們開放球場給他們通行。北原律師,我們該怎麼辦。”方纔還朝氣蓬勃的大叔高井,面目突然深沉起來,雙手交握,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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