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酒店。

    董事長的會議室內坐着四人,龜三郎、池上、還有古美門,以及真知子。

    龜三郎悠閒地走在辦公室上的書架旁,拿出一本書叫做《東洋風水學》的書籍,神情認真地翻閱起來。卻見書架上,擺滿着風水、占星、八卦、奇門遁甲、星座、占卜等等東方和西方的神祕學書籍。

    “看來董事長,對神祕學頗有一番研究。”古美門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研究神祕學的人,往往有聰明的頭腦。”

    “你們開始彙報吧。不用在意我。”龜三郎看着手上的書,背對着在場的衆人,嘴角微微翹起。

    方纔古美門對他發出的感嘆,很對龜三郎的胃口。

    聽到要開始彙報,古美門眼睛一斜,朝旁邊的真知子看了一眼。

    感受到古美門的眼神,真知子有些無奈地捧着自己手上的筆記本,翻動起來。

    她不喜歡龜三郎。

    今天,雖然是第一次同龜三郎見面,但她之前就已經在電話會議上,聽到過龜三郎的聲音。電話裏龜三郎的聲音,給人一種非常熱情的感覺,可是,在那熱情的語調之中,真知子察覺到了一絲冷漠。那種冷漠,是一種絕對的冷漠,一種絕對的冷血,背後潛藏着一種毫無同理心的可怕。

    到後來翻到龜三郎的履歷,得知了他曾對酒店管理層進行大清洗的往事,再到今天親自見到龜三郎,都印證了真知子對面前這個男人的判斷。

    而且,真知子還知道了龜三郎謀取將軍大酒店旁的綠茵球場的計劃。

    她完全不能理解,已經這樣一個站在財富頂峯的人,爲什麼還要把心思放在爭奪一塊小小的土地上,爲什麼就不能把時間和精力,放在其他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真知子以他人不不能察覺到的方式,小小地嘆了口氣,隨後看着筆記本,彙報道:“幾個月前,古美門律師已經制定了獲取綠茵球場土地的三步走計劃。”

    “現在,第一步計劃已經完成。地鐵公司答應了我們的請託,條件是支付8億円。赤木酒店集團已經支付了50%。目前,地鐵公司針對青葉臺公寓的圍堵溝壑工程取得成功,並且相關挖掘作業還已經有了合法的建設工程許可證,有效期1年。”

    “現在計劃,已經來到了第二步。即慫恿青葉臺公寓進行鍼對球場主人的鄰地通行權訴訟。強迫所有者開放球場。”

    “關於這一點,目前也進展順利。古美門律師和我,已被青葉臺公寓委託代理他們與綠茵球場的鄰地通行權糾紛一案。目前,本案將於下週三,在新宿區地方裁判所開庭。法官對這起案件的態度,仍然是希望我們進行調解,並且在下週一會有一個與對方律師的調解會。”

    “目前,關於球場主人的代理人是來自江藤律師事務所的兩位律師,通過地方司法所,以法律援助的方式進行指派。他們都很年輕,在經驗上和執業水平上,想必要低於正常的執業律師。因此,贏得鄰地通行權訴訟的困難應當較小。”

    “所以,我們可以陸續開始進行第三步的準備工作了。”

    “以上,彙報完畢。”真知子合上了筆記本。

    面前的龜三郎聽着真知子的彙報,露出了笑容。計劃進展的順利程度有些超乎龜三郎的意料。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塊土地,竟然要這麼快就落入他的手裏。

    真知子眉毛輕皺,微微側過頭去,她不想見到龜三郎那噁心的笑容。她之前曾經好奇那塊綠茵球場是用來幹什麼的,還到球場去觀摩那裏的人訓練的場面。

    後來,她發現那裏竟然是一支由聾啞人組成的門球隊伍。

    自從知道這個事實之後,她就對從事赤木酒店集團的這次奪地計劃,帶有了更加強烈的牴觸心理。

    一個酒店集團的董事長,居然處心積慮想要奪取一羣聾啞人的門球訓練場地。

    這說出來,多麼荒唐。

    真知子看了看旁邊的古美門,她不明白,古美門律師爲什麼要接下這樣一個委託。古美門難道不怕這樣的事情做多了,遭天譴嗎,呵。

    此時,池上坐在沙發,聽着方纔真知子的彙報,也露出了滿意地笑容。古美門的團隊,做得越好,越能證明他的推薦,並沒有錯。然而,池上內心還是有一個疑惑,他想知道龜三郎對這塊土地如此執着的原因。

    “三郎啊。”池上親切地稱呼道,“說來,你爲什麼想要這塊土地。”

    聽到池上的這個問題,龜三郎緩緩轉過身來,他微微側着頭,臉上的肥肉,像是在重力的作用下,傾到了一邊:

    “池上副會長,你應該問我,爲什麼不想要,而不是問爲什麼想要。”

    “哈哈哈!三郎你真是越來越幽默了。”池上坐在沙發,仰頭大笑。

    龜三郎手中捧着那本《東洋風水學》,嘴角翹着詭異的弧度:“你們學過風水嗎?”

    房間內的池上和古美門都識趣地搖了搖頭,配合着面前的龜三郎。

    “那你們總知道將棋吧。”龜三郎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將棋裏的大將,必須有兩個金將護身才算安全。這座將軍大酒店,就是大將。大將旁邊必須要有兩個金將,換言之,將軍大酒店的兩側必須有兩個高層建築物遮擋,纔算是有了兩個金將,這樣住在酒店裏的將軍才安全。”

    “現在,球場那邊是空的。沒有了一個遮擋,就是將棋裏的大將,少了一個金將。漏了一個縫,財氣已經全部漏走了。所以必須要有一個副樓來替大將軍酒店擋着。這就是爲什麼,我要這塊地的原因。”

    龜三郎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寫滿着“自鳴得意”四個大字,彷彿剛纔他說的那番話,真的展露了他對神祕學極其深刻的研究一般。

    “這……”,池上無奈地笑了笑,“龜三郎,這真的是你要這塊地的原因嗎?”

    池上聽到龜三郎這番話,內心倒是啞然起來。

    這樣大費周章地又是聯合地鐵公司,又是挑撥青葉臺公寓的業主委員會,結果居然只是爲了一個風水玄學。

    實在……實在有些不成比例。

    當初龜三郎找他要說要奪取這塊地的時候,池上還以爲這背後是有什麼深遠的商業謀劃。

    不過,這倒有些符合這位“紈絝子弟”的作風。

    龜三郎像是看出了池上的內心困惑,笑得有些張狂起來,“不然呢,池上副會長,你覺得我會有有什麼更深遠的理由要拿走那塊地,哈哈!人生在世,其實也如圈養在欄位的牲畜一般,哪有這麼多高尚的理由和深遠謀劃,不過就是食色性也。”

    “董事長,高!”古美門坐在沙發上,皮笑容不笑地附和道。這拍馬屁的話,在古美門的微表情下,隱約多了幾分嘲諷的意味。。

    不過,龜三郎並沒有體會到古美門話語的微妙含義,他已經沉浸了對自己力量強大的自信之中,“你們知道嗎,每天經過那個綠茵球場,我都覺得真是煩。玩什麼門球。門球這種項目,是給老年人玩的吧。那個球場主人,一個傻大個的教練,居然拉着年輕人玩這種項目。”

    “每次看到這個球場,我真的是越看越煩,它真的破壞了酒店的風水。”龜三郎的語氣越來越急躁,那腮幫隨着語速的加快,在不斷抖動。在龜三郎的話語表情之下,彷彿這個綠茵球場真的變成是一個非要剷除的東西不可。

    在一旁聽着龜三郎說話的真知子,她的兩道眉毛微微皺起,雙手已經不自覺地握起了拳頭,面部因爲內心的不滿而在隱約抽動。

    太荒唐了,這實在太荒唐了。

    居然僅僅因爲一個莫名其妙的風水理論,既要奪去別人的土地,奪去別人訓練的棲身之所。

    這……簡直是見着好東西就要搶走的流氓作派。

    真知子那緊握的拳頭裏,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肉裏。感受着房間內泥沼一樣的污濁氛圍,她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自己每爲這個案件所做的多一分工作,自己的良心彷彿就會受到多一分譴責。

    我……我真的想退出這起案件,真知子的內心開始出現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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