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北原!!!”島田在辦公室內,忍不住大叫起來,他的雙眼佈滿了血絲,此刻猶如一隻在牢籠內發狂的野獸,不斷怒吼,拍打着冰冷的鐵網。像是氣不過一般,島田直接抄起了桌面的一個玻璃銘牌,狠狠地砸向地面。

    這塊玻璃中鑲嵌着一個獎牌,是曾經表彰島田作爲副行長對新宿區支行業績的貢獻。此刻,它被重重地砸向地面,縱然有地毯保護,在撞擊的剎那,還是直接“哐啦”一聲,變成了碎片。

    當年的風光,如今的落魄。

    被這樣當做落水狗一樣,在23個區的支行長面前怒罵,並且還將一疊資料直接甩在了自己的臉上,來羞辱自己。

    這是島田從未遭受過的奇恥大辱。

    這一切都是這個東山會社信用證項目帶來的。

    島田清楚,自己在行內的局面現在已經是岌岌可危,站在了懸崖邊緣,距離萬丈深淵只有一步之遙。東山會社信用證項目,已經被當做巡查對策會的典型,給糾了出來。

    行內,有無數想拍高松馬屁的人物。他們爲了博得高松的歡心,必然會在東山會社信用證項目上,朝自己開刀。這個項目查得越嚴,他們就能把高松的馬屁拍得越響。自己……自己已經成爲刀俎上,他人的魚肉啊。

    島田有些絕望地坐在了辦公椅上,接着緩緩擡起頭,打量起這間不到10平方米的副行長辦公室。自己一步一步,從一個櫃員做起,歷經了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辛,才獲得了走進這間辦公室的資格

    自己本來打算是在東山信用證項目上,以先歸還利息的形式,將授信做一個展期。即讓那個北原歸還5000萬円,然後把這5000萬円包裝做歸還利息的形式。這樣一來,這個東山信用證項目,就暫時還不至於被列入壞賬。

    然而,沒想到東京都分行現在已經直接發現了東山信用證項目的異常。

    僅僅歸還利息已經還不夠了。

    現在連部分本金都必須要先行歸還,才能逃過這個項目被列入壞賬的命運。

    必須連帶利息和部分本金,先行歸還銀行7325萬円。

    否則這個項目的評級被下調爲“可疑”乃至“損失”。

    一旦評級下調,分行的人員必然會對項目作進一步的調查,如果牽扯出290噸銅材的質押倉單事件,那自己的銀行生涯就真的完了。

    月底北原還上5000萬已經不夠了,他必須還要還上7325萬円。

    說起來,距離月底不到五天了。

    那個小子究竟怎麼樣了!

    島田猛然擡頭,迅速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裏拿出了手機,馬上撥通了北原的電話。然而在撥通的瞬間,一個播音腔調的女聲便從話筒傳來,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島田的手顫了顫。這個小子不會跑了吧。如果他跟將律所主任江藤一樣一起跑了的話,那自己就徹底慘了。

    島田立刻站了起來,踩着地毯上的玻璃碎渣,猛地拉開辦公室的門,朝工位上的一個年輕客戶經理大聲喊道:“今天,你和北原打電話了沒有。”

    被島田副行長猛地一點,那年輕員工神情慌張地立刻站了起來,“副行長。今天上午已經一共打了57個電話,都顯示關機,無法撥通。不過,在對方關機之前,他已經先回了我們,說是今天要在新宿區地方裁判所開庭,所以先不接了。”

    “你個蠢貨!”島田勃然大怒,“他說開庭,你就信嗎!!!馬上,現在立刻出勤!!!給我堵他!!!如果他人不在新宿區地方裁判所!你就給我滾去大堂,再從現金櫃員做起!”

    ……

    ……

    ……

    下午2點15分。

    北原和宮川,肩並肩地走在人行道上。

    不遠處,就是新宿區地方裁判所的大門。距離等等接下來的開庭還有15分鐘的時間。此時,午後的大街上非常安靜,裁判所面前的大道上並沒有幾個行人。和煦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人行道的紅磚上。一對母女在人行道上,小女孩牽着氣球,款款走來,彷彿一切美好怡人。

    然而,本該是有些祥和的氛圍,北原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且不止一道目光。

    這寧靜的街道上,像是佈滿着十面埋伏一般,一股淡淡的殺機在街道瀰漫開來。

    一旦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這種安靜祥和,反而透露着一種詭異。

    北原感到在這街道的四面八方,都有目光朝自己投射過來,自己彷彿一支行走在深山峽谷的軍隊,面對着隱藏在叢林深處敵人的埋伏,敵人在叢山峻嶺之間已然在悄悄注視自己。

    “北原,一起到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買一瓶礦泉水。”宮川在旁說道。

    “嗯。”

    北原輕輕迴應了一聲,在轉身的一瞬間,他的目光掃過四處的景色,如同掃描儀一般,迅速分析着周圍的信息。在法院的大門口處,站着三個西裝男子,他們看似在和保安聊天,實則在用餘光打量着自己。在對面的商場入口處,有兩個西裝男子,他們同樣在盯着自己。在不遠的街道轉角處,也有一男一女在望向自己。對面馬路的消防栓旁,一個看似舉着電話,在說話的男人,他的目光也在盯着自己。

    就在北原跟着宮川走到了馬路中央的時候。

    猛然之間,一輛奔馳車驟然駛出,直直朝他們開來。在距離不到他們十步的距離,一陣緊急的急剎車聲響起,像是一聲號令敲響,同時還有五輛黑色商務轎車,分別從正反兩個方向殺出,如同風馳電掣的卷鐮戰車一般,戰馬嘶鳴,從軍陣兩旁呼嘯出陣,剎那之間六輛黑色轎車形成合圍之勢,將馬路中的這對男女包圍住。

    方纔站在街道四周觀察北原的不明人士們,頓時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他們在柏油路上奔跑起來,如同訓練有素的步兵,在進行步坦協同作戰,像是一個又一個的步兵小分隊向敵人陣地發起了進攻。在轎車停下之後,這些不明人士旋即跟上,站在轎車的空隙之中,微微躬腰張開雙手,彷彿要組成一道人牆一般,防止面前的男女逃脫。這些人的臉上帶着嚴峻的神情,彷彿如臨大敵一般,盯着馬路中央的那個男律師。

    宮川在奔馳車朝她和北原駛來的瞬間,頓時變了臉色,下意識地尖叫一聲,伸手拽住北原的衣服就是要往馬路邊拉去。在見到奔馳車停了下來之後,轉瞬之間,又衝出五輛車,以及四面都有人圍了上來,宮川不由得臉色變得有些煞白,像是因爲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而有些害怕。

    北原向前踏出一步,護在宮川身前,盯着那輛停在馬路中間的奔馳車。

    雖然隔着車窗玻璃,看不清那個坐在副駕駛上的身影。

    但卻隱約覺得有些熟悉。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此時,裁判所門口的保安也注意到了面前馬路的不對勁,拿起了呼叫機,低語了幾句。數個法警迅速帶着裝備,趕到了大門口,隔着鐵閘門,凝神注視着馬路上的一舉一動。

    就這樣,新宿區地方裁判所的門口外。

    大馬路上,午日的陽光照在柏油路,黑色車漆反射着光線,那車頭燈對準正前方的那對男女律師,二十來個身着西服的人士和那一輛輛轎車,將馬路中間的男女,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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