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部長。”搜查科主任擡起頭來勸說道:“現在改變還來得及。那個北原的辯護律師已經提出要辦理取保候審。只要我們順水推舟一番,把取保候審給批了,事情就不會鬧大。雖然人從看守所出來,但是他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西野聽着這一番話,拳頭忍不住地握起來。

    現在放走北原,無異於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如何能忍。

    然而,西野卻又不得不頭疼,他實在沒想到這樣跟在江藤身邊的一個小小助理,竟然能夠引來東京地方律師協會的庇佑。這個北原,他何德何能,居然能夠引出東京那邊的律師協會勢力。

    真的煩人!

    西野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眉頭擰在一起,徘徊在房間內,時不時冷眼盯着辦公室牆上的掛鐘。

    “本部長,真的請三思。”搜查科主任再次開口勸說道:“最近檢察機關真的對警察方面盯得很嚴。中本船舶洗錢案如此重要,我們就更不能夠出現刑事程序上的違法。如果萬一真的因爲程序違法,導致了非法證據被排除的狀況,我們爲之付出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西野停下腳步,面容肅立,站在辦公室的書櫃面前,雙眼之中的目光深邃,讓人捉摸不透。他陷入了沉思。腦海之中,兩個不同的決定在不斷摩擦、碰撞。天平兩邊的砝碼在不斷地變幻重量,托盤激烈地晃動,似有狂風暴雨在猛烈吹襲。

    究竟是應該繼續羈押北原,還是給他辦理取保候審?

    這位本部長的內心在進行激烈的鬥爭。

    如果繼續羈押,倘若在這37天期限內取得突破,那麼中本船舶一案就有可能取得重大進展。當然,如果沒有取得突破的話,那麼這37天拘禁就構成了對北原人身自由的侵犯,除了負擔國家賠償責任以外,還會面臨來自律師協會和檢察機關的壓力。

    爲什麼東京地方律師協會竟然替這個小子出動?!

    西野想不明白。

    他沉默的身影站在辦公室內,站了良久,緩緩開口道,“那個北原身上,有什麼物品留在我們這裏。”

    “目前來講是一臺手機、一部手提電腦,還有一個公文包。”搜查科主任回答道,“暫時來說,手機和電腦我們都已經破解了,目前還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發現。上面的資料無非都是他律所承辦的一些案件資料。”

    “取保候審給他批吧。”西野沉聲道,“取保候審的條件定爲不得離開京都府,且必須每兩週來京都府警察本部報到一次。”

    西野轉過身來,對着搜查科主任冷道,“現在開始,立即對北原展開技術偵查措施。在他的手機和電腦安裝我們警方的探測軟件。同時,還要在這些電子裝置和公文包內加裝監聽儀器和GPS定位器。從今天開始,他每天說的每一句話,見的每一個人,我都要知道是誰!”

    ……

    ……

    ……

    京都,伏見區,拘置所。

    狹窄的看守所會見室內,四周的牆壁已經有些滲水脫皮,隱隱開裂,天花板的縫隙處,有着延伸出來的鏽跡,會見室的正中間,一排冷酷無情的鐵欄杆將房室撕裂成兩半。鐵桿猶如老古樹的粗壯樹根一般,直接扎進底下的地磚,宣告着鐵欄杆的兩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今西坐在位置上,掛着一副壞笑的表情,看着鐵窗之後的那個年輕人,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起。

    這年輕人被關在看守所的一幕,讓他心中的喜悅情緒越來越濃烈,過了好一陣,他似乎終於憋不住了,直接發出了一陣“哈哈哈”的大笑聲。

    “爸……爸。不要這樣。”宮川在旁邊微微皺了皺眉頭,手指忍不住地捏起自己的衣服,似因爲父親這幅神態,而感到有些羞愧的樣子。

    北原看着面前今西一副的樣子,倒也是有些服了。

    他靠着身後的椅背,聳了聳肩膀,“今西律師,做我的辯護律師難道就這麼讓你興奮嗎?還是說,今西律師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癖好,這看守所內的什麼裝潢,擺設,恰好莫名地勾起了心中的亢奮。”

    今西並不理會北原話裏話外的諷刺語氣,如今的他已經沒有必要再計較這些細節。

    不錯,面前這個小子是在川本高速一案中贏了他。

    但是,如今北原卻鋃鐺入獄,自己得以站在他的面前,欣賞着他的狼狽。

    看看束縛在他手上的白色軟帶。

    簡直就像是一件美妙的藝術品。

    誰纔是最後的贏家,一目瞭然。

    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今西幽幽地站了起來,拍了拍面前的鐵欄杆,似乎要測試它的結實程度,接着又踹了兩腳,滿意地說道,“不錯,很堅固,非常好。被關在裏面,非常好。”

    “有點過了吧。辯護律師,希望他的委託人被關得久一點。這恐怕不叫辯護律師,應該叫做檢察官。”北原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看着面前這個已經五十來歲的律所主任,一副小孩子般的作派。

    今西重新坐回了座位,微微咳了一聲,“我還想提醒你一點。我不是你的辯護律師。你一個欠了五億円債務的人,哪裏請得動我!我可是很貴的!”

    “好的,好的,知道了,今西大律師。你非常貴。”北原故作姿態的舉起了雙手,恭維道。

    “我只是恰好順道經過京都。恰好也閒着沒事。恰好也從佐枝子那邊聽說你的事情。恰好,就再順便辦了一個會見手續。只是順道,你知道嗎?只是順道。”今西無比鄭重地強調着“順道”兩個字。

    北原欣賞面前今西表演的樣子。

    他倒是毫不在意。

    宮川的父親是東京地方律師協會的理事。

    此刻,他願意前來會見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在動用他的影響力來解圍。

    這是一個輕有力的援軍。

    律師協會的出場意味着會對警察的違法辦案形成強有力的一個震懾。

    不過嘛,北原也不願意浪費太多的時間,給今西當主角表演,他趁着宮川的父親正沉浸在他幻想的勝利之中時,冷不丁突然問道:

    “取保多久能辦下來。”

    “三天內。”

    “條件是什麼?”

    “不準離開京都,每兩週前往警察本部報到一次。”今西出於職業習慣,十分自然地回答道。然而,等回答完畢之後,他忽的面色一窘,表情迅速變得僵硬起來。

    怎麼……怎麼,這麼輕易地把自己幫北原辦理取保候審的手續給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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