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雍黎語氣嘲諷,尤其是說到攝政王的時候,更是快要壓制不住心中的怒意。
他十六歲登基,如今已過三年之久。
三年以來,攝政王把持朝政,一開始還算鞠躬盡瘁,然而隨着時間增長,攝政王的行事作風便越發不知收斂,到如今更是隱隱壓在了霍雍黎的頭上,叫他心生隱患,夜不成眠。
沈一笠聽着霍雍黎的抱怨,並沒有立刻接他的話,而是將那一本奏摺上的內容快速的看了一遍。
他倒是要看看,能把霍雍黎氣成這樣的摺子到底寫了什麼?
很快,沈一笠就將奏摺看完了,也明白了霍雍黎生氣的原因。
霍雍黎作爲皇帝,天下大事最終做決斷的都應該是他纔對,然而現如今他卻像是個被蒙上了眼睛的人,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卻只能看着奏摺上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無能爲力。
攝政王乃是秦王霍宸桑,也是霍雍黎的四叔,當年先皇驟逝,若非臨終之前當着文武大臣的面,將皇位傳給了霍雍黎,並且指定了霍宸桑爲攝政王,只怕朝堂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動盪,先皇這一步雖然遏住了攝政王,但也僅僅只是阻擋了一下他的腳步而已,如今看來,他是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現在還有鎮南王和一些保皇黨在與他分庭抗禮着,若非如此,只怕某一日再無人壓制他時,他或許真要翻身將霍雍黎取而代之了。
也難怪霍雍黎會因此憂心忡忡了。
“皇上,慎言。”
見霍雍黎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自己的不滿,沈一笠小聲的提醒了一句,目光示意周圍環境,讓他小心隔牆有耳。
如今攝政王勢大,難保皇上身邊就沒有攝政王安插的耳目,因此還是小心一些爲好。
霍雍黎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將話說出來,而是回頭吩咐周圍伺候的小太監先行退下了。
此時,高公公也端着參茶過來,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沈一笠的手中。
“高棋,你去外面守着,莫要讓人進來。”
霍雍黎吩咐一句,高棋連站都還未站穩,就又被譴了出去。
不是霍雍黎不信任高棋,相反而是他更信任高棋纔會讓他出去守着,若是換做旁人,霍雍黎都還會懷疑對方會不會陽奉陰違,自己在外偷聽?
等到臨華殿中伺候的人都被打發出去了之後,霍雍黎這纔開口說道:“表哥,四叔現在都手伸得越來越長了,朕害怕哪一天,他的手就伸進宮裏,伸到朕的身前來了……”
沒有了外人在場,霍雍黎又像是回到了從前一樣,難得顯露出了少年人才會有的害怕和畏懼。
他哪怕如今已經榮登大寶,但終究也不過是個即位不過三年,不管是心性還是手段都還十分稚嫩的少年天子,遇到這種會威脅到自身安全的事情,終究還是會忍不住露出些許少年人的焦慮來。
“皇上莫要着急,有的時候越是得意,便越是摔得更重。”
沈一笠意味深長的開口,安撫着霍雍黎心中的焦躁不安。
他的聲音很冷,眸光沉沉的樣子也帶着些許陰鷙,然而落在霍雍黎的眼中,卻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安定之力,叫他多日彷徨的感覺稍稍安穩了下來。
“三年了,朕不想再等了。”
霍雍黎聽懂了沈一笠話中的意思,眼中閃過一抹兇狠,沉聲開口,似在對沈一笠說,又好似只是告誡自己一樣。
“不會再等太久了。”
沈一笠藏於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緊了起來,眼底冷光驟然閃過。
“你可有什麼對策?”
霍雍黎看着沈一笠的神情,也同樣眸光堅定了起來。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沈一笠總是能在自己最彷徨無助的時候,給自己一個方向。
擡眼看着沈一笠那尤帶着病容的面龐,霍雍黎心中暗暗發誓,他一定會治好沈一笠,然後讓他當自己的丞相,讓他實現他自己曾經許下過的願望。
“皇上,您附耳過來……”
沈一笠神祕的朝着霍雍黎招了招手,於是霍雍黎立刻湊了過去,兩人開始小聲的耳語了起來。
他們說話的聲音極小聲,小到只有兩人能夠聽見而已,如此就是外面有人偷聽,也根本聽不出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兩人就這樣,小聲嘀嘀咕咕的交談了許久,直到霍雍黎臉上的擔憂之色盡數散去之後,沈一笠才停下來自己要說的話。
“這件事情,茲事體大,還是需要小心佈劃纔行。”
霍雍黎臉上滿是鄭重之色,但眉宇之間卻依然舒展了不少。
沈一笠眼底閃過一抹冷光,脣角的淺笑也變得仿若被冰雪覆蓋似的,透着絲絲寒氣。
“皇上放心,這件事情臣定會全力以赴,務必圓滿完成。”
看出了沈一笠的決心,霍雍黎心中仿若涌起一股暖流。
“表哥,拜託你了。”
像是小時候的無數次一樣,霍雍黎將希冀的目光落在了沈一笠的身上,明明是個病弱之軀,然而很多時候卻比誰都堅毅,讓霍雍黎的心中,不自覺就將他當成了自己最結實的後盾。
沈一笠不負重託的點頭應諾下來。
“不過,你還是要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體,莫要讓自己的情況變得更糟,朕還等着你做朕的丞相呢!”
霍雍黎咧嘴一笑,擡手拍了拍沈一笠的手臂,以示親暱。
沈一笠聞言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這身體拖也拖了這麼多年了,大事未成之前我又怎麼可能就這麼甘心倒下?”
他說着,微微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眼底閃過的一抹晦暗。
沈一笠並沒有告知霍雍黎,自己身上的情況不是病,而是中了蠱,而是將這件事情給隱瞞了下來。
他到現在對於到底是誰給自己下的蠱都還沒有查明白,說出來也不過是多一個人擔心猜疑罷了,倒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或許慢慢的還能夠找到一絲半點兒的線索?
這麼想着,沈一笠又不禁想起了箏箏。
是箏箏發現了他身上多年沉痾的原因,也是她說要幫他處理身上的蠱蟲的……明明不想那麼在意的,可偏偏心裏總會升起一抹期待,或許她能幫自己解決也不一定?
每每這般想着的時候,沈一笠又會不禁警覺起來,懷疑箏箏的目的性,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讓沈一笠對帶箏箏的態度那般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