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錚寰：“然後呢？”
“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想回到地球去，中國星再好，它也只是一顆沒被開發的寂寞恆星，沒有人會願意在這孤獨終老的。等我回到地球去，我把這裏的資料統統交給指揮中心，讓他們來接大家回去。”老劉盯着趙錚寰，“你的這些成果，沒有人送回去，就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的成果，那就相當於不存在！”
“你在說什麼？我要是能把你送回去，我爲何不把一個對我與中國星絕對忠誠的戰友回去？只能你能回地球，他們都不配嗎？”
趙錚寰冷笑，老劉臉色一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的小孫女她只有——”
“人人都有親人，不光你的小孫女有危險，別人的親人別人的朋友也在面臨同樣的危險。偏你與你的家人就高貴一些？”
趙錚寰毫不留情，他對老劉已經夠有耐心了，要不是念在他是個好老師，又有個剛出生的小孫女的份上，他不可能讓他在這蹦噠這麼久。
老劉被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吼了一聲：“你不幫我回去，我自己想辦法回去，要是我回不去，你就做好準備吧，我要讓所有人，陪我和我孫女一起死！”
這個神經病！
趙錚寰瞪着老劉的背影氣了好一會，心緒倒是平和了下來。
老劉就是個普通的地球人，因爲心有牽掛，因爲急躁而動了歪念頭其實也是情理之中，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突然到了另外一個星球，而自己最在意的人正在遭受死亡威脅，他可能也會失控。
普通人跟接受過專業訓練的隊員不同，不能用對隊員的標準去要求老劉跟他們一樣無私，要求他什麼都以大局爲重，在普通人的眼裏，世界和平星際和諧，離他們實在是太遠了，一輩子都觸及不到，反倒是身邊的親人和朋友，是需要他們付出心力去投入，去爭取的。
所以趙錚寰雖然氣老劉，倒也沒有真的不管他，更沒有把他關起來，而是暗暗留意着他，不讓他在中國星搞破壞，也不讓他自己傷害自己。
至於藍光，已經很久沒出現了，那個時間軸裝置，也是老劉自己親手弄卡殼的，老劉怎麼崩潰也沒辦法，自己親手釀的苦酒，必須得自己喝下去。
只不過趙錚寰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這會冷冷冰冰的，掉頭過去沒人了，心還是有些空落。
肉體凡胎，能辦的事實在是太少了。
旁邊有人坐下，是關酒。
趙錚寰頭也不擡，直接伸手：“拿來。”
關酒把小酒壺拿給他，無語了：“你熟狗了啊？鼻子這麼靈。”
趙錚寰咕嚕咕嚕喝了兩三口，一小壺酒就去掉一半了，他搖了搖：“阿酒啊，你越來越小氣了，只給我兩口。”
趙錚寰把他全身都摸遍了，確實沒藏有別的酒，死心了，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閉起了眼。
天上有十來顆星星，有三顆是近日纔來的，還沒取名，裴允天當時就說既然已經有嫦娥，那不得有悟空八戒二郎神星啊？當然，沒被採納，周爺那邊說要挑幾個好名字，那態度慎重得像是給女兒選夫婿。
不過隊員們已經自顧自叫開了。
離嫦娥星最近的那顆，不管晴天雨天，逮到機會就拼命發光的是天蓬星，聽起來比八戒要威風那麼一點，但大家都習慣叫它八戒，說什麼賤名好養活，裴允天希望這天蓬星能至少存在一百億萬年。
天蓬星右側是悟空星，看着不是很亮，清清冷冷的，十分孤傲的樣子，也很符合它的人設，在它旁邊的是紫蘭星，這是裴允天強行爲悟空星找的CP，說是他曾看過一部電視劇，劇裏悟空和天庭上的一朵紫蘭花談戀愛，可甜可甜了。
關酒盯着紫蘭星看了半晌，扭頭一看，身邊的趙錚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指着紫蘭星說：“我們，在這造一箇中繼站，然後悟空星，天蓬星那裏也各造一個，啊，太陽星也要造一個，不過太陽星溫度太高了，有點難度。”
“有點難度，不代表沒有可能。回去睡，明天一早幹活去。”
那羣學生們被妞妞拉練了一段時間，雖說離正規軍還隔着一整個宇宙的距離，但一些基礎的活是可以幹了，比如遞遞零部件，舉舉圖線，給工程師們念念數據啥的，活不重，輕鬆得很，但時間長，好在少年們耐心被訓練得足足的，又有妞妞現場教學，倒也不覺得時間難熬。
核聚變堆的建造在地面上，距離居住地有好幾千裏，不過戰機只需要一會就到了，老劉好幾次摸上過戰機，有一次都把戰機開起來了，但又什麼都不懂，要不是趙泛舟在總控室控制住，戰機就要和老劉一起殉了。
韓葉很生氣，朝老劉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老劉死豬不怕開水燙，韓葉罵得越狠，他就越高興。
倒也沒敢真的去動那些設施，他只是無能狂怒而已。
而一開始信了他說的什麼活體實驗的學生，也在他一次次的失控之下看清了事實，他們下意識地離他遠了些，如非必要，他們不會主動去見老劉，便是在路上見了，也只是喊一聲劉老師，又匆匆跑開。
回想起剛到中國星時學生們對自己全然信任、把自己當成唯一依靠的情形，老劉閉上了眼，流下了眼淚。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他明明知道趙錚寰他們一直在努力，明明知道沒有人要放棄，明明知道大家都想要救他的小孫女，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自己的無能遷怒到別人身上。
他已經沒有資格做別人的老師了，他這種人，只會識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