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遊船到蒲泰,最少也要兩天,而老八給我們訂的是一艘小型貨艇,雖然連個正式用餐的地方都沒有,但最快晚上就能抵達蒲泰了。
我們登上甲板,眺望着漸行漸遠的正陽市口岸,心裏都有種說不清楚的複雜情感。
“好舒服啊!”
劉果兒懶洋洋的伸了個腰,然後就閉上眼睛抓住欄杆,沐浴海風。
風吹起她整齊的劉海,像個從漫畫裏走出來的少女。
老八也愜意的勾起了嘴角,背靠着船艙坐在長椅上,嘴角的煙被吹的縹緲波盪。
唯獨我,起先還挺享受的,但很快臉色就難看了起來,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
老八頓時皺起了眉頭:“別說你鬧肚子了啊,我可沒帶瀉立停。”
“又沒喫海鮮,怎麼會鬧肚子呢?”劉果果擔憂的走過來:“你沒事吧昊哥哥?”
我剛硬着頭皮說了聲沒事,就哇的一聲吐在了海上。
老八急忙把我扯進船艙裏,順手推開了窗子透風,詫異道:“你小子,該不會是第一次坐船吧?”
我苦笑着點點頭:“好像有點暈船……”
“靠,那你不早說,我也沒帶暈船藥。”
“沒事,緩緩應該就好了。”
我難受的蜷縮在了角落裏,儘量不去看那不停搖晃的船舷。
劉果兒噗嗤一笑:“誰能想到,神勇無比的黃大師,居然會被這種小問題難倒。”
擦,我都這麼難受了,還幸災樂禍!
我沒好氣的偏開了臉,覺得又有點想吐了。
老八順手推來個垃圾桶,然後感興趣道:“聽說你倆是一起長大的,這小子從小就活得這麼擰巴嗎?有事也不跟人說,自己硬撐着。”
“嗯嗯,是的呢!”劉果兒毫不留情的揭短:“有一天晚上,他偷偷溜出去玩,結果鄰村的人突然請黃叔叔看急診,他也不知道昊哥哥在外面,就把門給鎖了。兩天沒回來呢。”
“昊哥哥餓着肚子又沒地方睡,明明可以來我家裏,或其他鄰居家裏蹭幾頓,但可能怕丟人吧,硬是自己在外面打野食喫。結果黃叔叔回來了,還以爲他離家出走了呢,全村人漫山遍野的找。”
“結果你猜,我們最後找見他時,他在喫什麼?”
老八眯了眯眼:“肯定偷人家農民老伯伯的黃瓜了。”
“不是啦!”劉果兒掩脣發笑:“他蹲在馬路上,用一塊啤酒瓶的底子對着陽光,烤螞蚱腿喫呢!還嘀嘀咕咕的衝螞蚱抱怨——你怎麼這麼沒出息?瘦死你算了!”
“哈哈哈,活該!誰叫他這小子這麼擰巴,會哭的孩子有奶喫都不懂。”
靠……
我臉上有點發燙,索性裝作睡着的樣子,不搭理他們。
結果聽着他們聊天的聲音,真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陰冷的海風,把我潮醒了。
看了眼天色,已是深夜。
這艘貨艇只有一張大牀,老八跟兩個水手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
她的睡相跟小時候一樣,一點鼾聲都沒有,安靜地像童話裏的睡美人。
但我看着她,心裏思念的卻是夢瑤。
也許已經在睡夢中習慣了海上的顛簸吧,我沒那麼難受了。
小心翼翼地把胳膊從果兒懷裏抽出來,給她蓋上外衣,然後順手關上了窗戶,就出去了。
走到船桅處,眺望着遠方蒲泰國的萬家燈火,思緒萬千。
這的確是我第一次坐船,半輩子待在村裏的我,還有無數個第一次的空白。
這些事情,我都想跟夢瑤,還有我們的孩子,一起做!
初出農村的我,壯志凌雲,一心想着出人頭地、天下聞名;生生死死後,卻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平淡最可貴。
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正思索着——
“嗚!!!”
遠方突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鳴。
我好奇的跑到後甲板,看到一艘黑色的大船從黑夜中駛來。
就算在電視上,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船,簡直快趕得上半個航空母艦了!人站在面前,就像仰望着一座在移動的冰山。
一開始我還挺激動的,但隨着大船的迫近,壓迫感也越來越強烈了。
我笑不出來了。
它怎麼還不轉向??
這都快撞上了啊!
眼看大船沒有調頭的意思,我急忙去駕駛室提醒船長。
結果卻發現,他趴在船舵上睡着了!
臥槽!
我急忙搖他,卻無論如何都叫不醒。
我咬了咬牙,雖然不會操作,但還是拼命的將船舵往左轉、
貨艇頓時向左偏移了。
可是於事無補!
那艘船實在太龐大了,按照這個速度,根本來不及閃開!
真是倒黴他媽開門——倒黴到家了!
我心急如焚,直接把船長扛了起來,跑到甲板上,呼喊所有人棄船逃生。
可是一點回應都沒有。
此時,大船已經迫近了。
我這才發現,不是它剛纔離得遠,所以看起來黑漆漆的,而是它本身就一片漆黑,彷彿覆蓋着一層厚厚的血痂!
排列密集的無數窗眼中,透出黃色的光,就像是黑蜘蛛的眼睛;
被雕刻成天使飛翔狀的船桅上,掛着盞很老舊的油燈。不知道是不是玻璃罩有顏色的緣故,透出的光竟是綠色的。
在船桅上,一道模糊的人影負手而立,眺望着正陽市的方向。
我急忙振臂呼救:“這裏有人!快停下!”
人影似乎很意外我能看到他,俯瞰了我許久,然後居然直接轉身離開了!
草,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聽說有些大貨車來不及剎車,又怕撞殘別人要養一輩子,索性就裝作沒看見,直接全速撞死。
沒想到海上也有這種事!
眼看是避無可避,船毀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