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都很感激昊子,可是……可是……”劉柱子突然淚溼了眼眶,顫聲道:“那不是意外事故啊,是我自己想自殺……”
“什麼??”
面對我們目瞪口呆的注視,劉柱子接連嘆氣,含淚道:“騎着三輪車開進河裏後,我一下子就反悔了,太冰了,太黑了,太怕死了!最主要的是,直到那時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死就自己死,幹嘛連累三輪車啊?家裏就指着用這車謀點生計了。”
“結果已經晚了,車子嘩啦一下就衝沒了,我也被帶了下去,直到被一根樹樁子掛住。”
“四周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見水很急的嘩嘩聲,就像是閻王姥爺在前面張着大嘴喝水……”
“那時候,只要鬆開手,我就能如願以償去死了。卻突然想起來,還沒把銀行卡密碼留下,還沒把家裏的田地過戶給你,攢的幾百塊錢私房錢也還沒給你……於是反而越抓越緊。”
劉柱子黯然的低下了頭。
“其實,就是自己怕死,不斷給自己找藉口罷了……”
劉果兒已經泣不成聲,撲進了父親的懷裏。
“爸,你爲什麼要自殺啊?你怎麼這麼傻?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
劉柱子含淚苦笑,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傻閨女,關你啥事?我不快樂,甚至跟你媽對我的態度都無關,也不是因爲沒什麼朋友,而是自己對自己不滿意,不得志啊……”
“從小玩到大的那些發小,有的開了傢俱城,家產幾千萬,最差的也在縣城裏經營水果店,我呢?”
“年輕時倒還有點能耐,不到三十就拿了國家二級焊工執照,連市局的工程,有時都會特地聘我過去攻艱。風光的很。”
“結果就是太嘚瑟了,自信過頭了,慢慢地就懶得戴防焊面罩了,結果只一次意外,就把眼睛燒壞了。”
“從那時開始,別說重操舊業了,就算是燒個菜,都顛七倒八的看不清楚。成了個半殘,唉,打工沒人要,連朋友都疏遠了……”
我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劉嬸至今還把那副焊工二級執照,掛在客廳的牆上,因爲這已經是唯一能拿給外人看的談資了。
殊不知劉叔每次看到那副執照,再看看自己當下頹唐的樣子,都是一次心理傷害。
劉柱子擦乾了眼淚,釋然的笑道:“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有了重頭再來的機會!”
“星主大人,是我見過最有智慧的人,甚至可能比那個叫愛什麼坦的外國科學家還厲害!”
“而且我們很投緣,他也樂意在品嚐我做的菜時,順便教我一點本事。還說這艘船全速航行起來的時候,會突破光障什麼的……總之就是船裏的時間,比外面慢。可能我們航行了十幾年,回來時才過了幾個月!”
說到這裏,緊緊攥住了劉果兒的手:“閨女兒,你願意成全爹嗎?”
“我……”劉果兒猶豫不決,萬萬也沒想到是這麼回事。
最後咬着下脣道:“爸,你在這裏,真的比在外面更開心嗎?”
“那必須滴~”劉柱子笑道:“看着忙,但這裏有種儀器,能幫人做夢,在夢裏能娛樂好久;而且這裏的人,雖然都奇形怪狀的,卻沒有勾心鬥角,氛圍特別輕鬆。”
劉果兒還不放心,星主的聲音卻已經傳來。
“時間到了。”
劉柱子立馬起身,說他也該工作了,然後就不由分說的離開了。
我們只好下船。
劉果兒一步三回頭,顫聲道:“昊哥哥,你覺得我爸他,真的是自願留在這裏嗎?”
我也不知道啊……
如果我是劉叔的話,可能也會這麼選,畢竟男人就活一口氣,都到了年老神衰無力翻身的年紀了,突然得到份重頭再來的機會,不可謂不難得。
但,作爲一個父親,我同樣情願犧牲一切,哪怕違心、撒謊,也要騙女兒不要爲自己擔心。
所以,真的說不準……
最後,我安慰道:“至少咱們現在能確定一件事——劉叔的處境很安全。”
劉果兒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剛下船,我就替她問星主:“你們還會回來嗎?”
星主望了眼手腕上精密的時鐘儀器,微微點頭道:“死亡是生命的尾焰,所以生者必須永遠保持逃逸。基於這條真理,逐星艦其實很少重複經過已經到達的地方,一直在向更遙遠的未知領域探索。”
“不過,你們這個世界,是非常特殊的,我會定期到訪。而且因爲有件我很感興趣的事情即將發生,所以到訪這裏的次數也會越來越頻繁。下一次,應該是在二百一十七天以後,但着陸點就不那麼確定了。”
劉果兒緊張的攥緊衣領“求你了星主大人,我還想再見到我父親。”
星主猶豫了片刻,便在儀器上操作起來。
一番計算後,他沉聲道:“大概是在那個叫喜馬拉雅山脈的地方。”
二百一十七天後,逐星艦、劉叔叔,會在喜馬拉雅山再次現身!
劉果兒趕緊把這段信息背熟,然後望向402船艙。
雖然憂心忡忡,但也沒再說什麼。
此時,紅晶已經被轉移了上去,阿勇他們也登船了,正在興奮的朝我們招手。
星主走到光橋上時,我忍不住問道:“星主大人,你……是外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