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煊有些不耐道“七皇子何時連婢女的過人之處都不放過了?不知是汶祁國連個像樣的丫鬟都沒有,還是七皇子近來太閒了?若是前者,本王大可以送幾位過去服侍。”
蕭凌撫掌大笑。“晉王爺還真是會說笑,也仍是一如既往護着手下啊。這一杯本殿敬你!”
宋楚煊配合地與他隔空舉杯,而後以袖掩面,一飲而盡。
他今晚最想會會的其實是那位相對無言,沉默不語的舊識。
“太子殿下一直未曾動過案几上的酒菜,可是覺得不合口味?十五載春秋皆如此。如今只一月不見,太子難道竟水土不服了?”
北宮沉雪笑答。“當然不是,晉王客氣了。”
宋楚煊淡淡道“太子與本王也算是熟識。可上月龍華國舉行冊封大典,如此隆重之事竟是無人知會本王。本王不曾提前送上賀禮,自當罰酒一杯。”
北宮沉雪早料想到了,以新身份重新出現在宋楚煊面前時,他該有多震怒。
是自己虧欠他良多......
“的確是本宮疏忽了。當時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因分身乏術而有思慮不周之處,還望王爺見諒。
本宮此次奉父皇之命,出使天元。於私,也是爲了能夠親自向王爺道明原委。”
“哦?本王願聞其詳。”
宋楚煊就靜靜看着北宮沉雪編故事。
終於到了謎底揭曉的時刻,林婭熙和宋奕楓也都豎起耳朵,等着聽下文。
“王爺知曉本宮一月前動身,原準備是去雲遊四海的。卻於出發兩日後,收到家書一封。信上稱養父突染惡疾,時日無多,讓本宮儘快回去以見其最後一面。
一行人晝夜不眠地趕回府。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直到養父臨終前,他才說給本宮真正的身世。
被隱瞞了近二十年的真相終於大白,本宮也有過憤怒,有過怨恨,但終究釋懷了......”
竟是如此令人動容的故事啊!林婭熙望向北宮沉雪。即使她無法感同身受,卻仍不免感慨萬千。
真是男人聽了會沉默,女人聽了要流淚。
唯獨除了冷靜無比的晉王。聽完北宮沉雪避重就輕的回答,宋楚煊並沒有打算輕易放過他。
“太子的遭遇實在令人唏噓。那麼,真相究竟爲何呢?”
林婭熙不由瞪了男人一眼。能不能有點同情心啊?
倒不是她聖母,而是晉王府細作一事她並不知情。自然也就不曉得這事關十五年的潛伏,而非一時感人的臨終遺言了。
北宮沉雪回憶道“想必王爺也聽說過。十七年前,龍華國四皇子勾結鎮國大將軍逼宮造反。由於事發突然,皇城內的守城軍和皇宮禁軍防備不足,而調令他郡兵力也是爲時已晚。
那夜腥風血雨一片,死傷無數。作爲當時的東宮太子,父皇將本宮託付給了一位信任的幕僚,帶出宮去。
養父便是那位幕僚的至交好友。後來,幕僚再想回去救父皇時,卻不幸葬身於亂箭之中。
三日後,禍亂平息。本宮也隨着幕僚之死而下落不明。
聽到這,衆人也大致猜出了北宮沉雪與宋楚煊之前淵源頗深。難怪晉王昨日會說交情匪淺的話了。
宋奕楓語氣惋惜地問“太子的養父後來爲何不向皇帝說明,卻要致使骨肉分離,龍嗣遺落民間呢?”
北宮沉雪淺笑。“養父是不願本宮再被捲入到皇室爭鬥之中,而是希望能同他一樣四海爲家,自由自在,平平安安度過餘生。現今想來,本宮還要感謝養父的這一點私心。”
宋楚煊靜默。這故事裏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還需抽絲剝繭,慢慢推敲。
“晉王可會怪本宮?”
“本王替太子高興。”
宋楚煊沒有選擇正面回答。“不過,本王心情緣何複雜,想必太子也能夠明白。如果說,曾與你朝夕相伴的好友,卻在一夕之間被發現是你嚴加防範的盜賊。
身份揭穿後,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態,那盜賊又冠冕堂皇地再次出現在你面前,並要你既往不咎接受他。換作是太子,又會以何種態度面對此人呢?”
北宮沉雪臉上溫和的笑容似是被寒冰凍結。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但其中的深意卻只有兩人能懂。
林婭熙等人則猶如霧裏看花,聽得不甚了了。
正琢磨間,只聽內侍高亢尖細的嗓音從一側傳來。
“陛下駕到!”
殿內的一衆大臣女眷同時起身跪拜,口中高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楚嘯一身明黃色五爪龍袍,頭戴冕旒冠。踱步而來的皇帝身後還跟着雍容華貴的皇后,以及皇貴妃。
三人坐定。
宋楚嘯擡手道“衆愛卿平身。使節們也不必拘禮。”
衆人這才重新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儘管不能直視,林婭熙還是忍不住用餘光打量起最後入席的三個人。
皇帝大概是過了不惑之年,雖沒有宋楚煊高大俊美,倒也稱得上是儀表堂堂。特別是有了龍袍加持,不怒自威。
皇后的年紀看上去比皇貴妃要大一些。相貌十分端莊親和,莫名就讓她聯想到了電視上傳統晚會的主持人。
不一定是最漂亮的,但絕對是賢妻良母該有的樣子,最有老人緣。
皇貴妃保養得相當好。看起來三十不到,珠翠滿頭,更偏豔麗。沒記錯的話,還是五皇子的母妃。
果然,皇貴妃微笑着,看了一眼宋奕楓的方向。
內侍高聲宣佈。“宴會開始!”
幾十名清秀婀娜的宮女託着大小托盤,魚貫而入。皇帝來之前,只上了宮廷佳釀和一些開胃小菜。現在纔是今晚的正餐。
各類鏨刻八寶紋飾的赤金瑪瑙白玉器皿被擺到晏几上,與色香味俱全的御膳相得益彰。
望着一道道精緻的菜餚,林婭熙禁不住直咽口水。怪不得說是要她來宮晏一起遭罪的呢。
宋楚煊受的什麼罪她不清楚。她受的罪肯定叫“饞死你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