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的千憶河面上,平靜無波。唯有行船經過時劃出片刻的盪漾。
粼粼漣漪,水過再無痕。
隨行的有三位天元公主。此時,她們都在船艙內邊喫茶點,邊討論春日晏的妝容。
林婭熙立於船頭,一身男裝打扮混在皇子王爺中間。她性格本就不拘小節,倒也不會不自在。
一刻鐘後,衆人在距離清風樓最近的渡口上了岸。
負責接駕的是名年輕的御前侍衛。他單膝跪地,對宋楚煊道
“王爺,原本安排的馬車是兩兩一輛。現臨時多出一人,清風樓暫時也沒有多餘的可供調度了。
卑職已經命人去鶴鳴寺借,相信很快便能回來。不如,讓貴客們先回畫舫上稍作休息?”
多出來的人自然是林婭熙。
“無妨。其他人上馬車,本王與他步行前往。”
“可是王爺,從這裏登高還有半個多時辰的腳程呢!”
“不必多言。”
御前侍衛只得作罷。心說這人到底是何等身份,竟能讓晉王爺甘願陪着爬山?
馬車一輛輛駛遠,只剩下最後的兩架和五人在原地。
宋奕楓作爲行程的主要負責人,理應讓客人先走。
北宮沉雪則是因爲林婭熙的緣故,次次推脫。
二皇子出於禮貌謙讓,也留到了最後。
“既然多出一人,不如八皇叔與太子同乘,皇侄就帶着五弟和林公子一起吧?”
宋奕楓也贊同道“二皇兄說的是。皇叔輩分高,是長輩。龍華太子是天元貴客,也不適合與其他人擠在一處。我與林公子坐三人車是應該的。”
理應是好意,不成想卻遭來宋楚煊與北宮沉雪的一致反對。
北宮沉雪解釋道“難得與林公子一見如故,甚爲投緣。本宮願與他同往。”
“本王與太子不宜同坐一輛馬車。觸及兩國朝政和布兵等敏感問題,難免要被有心之人加以渲染利用,令朝臣疑心。”
宋楚煊說得委婉。但他手握天元三十萬重兵,若與龍華太子獨處,很容易惹來通敵叛國,乃至謀逆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他與北宮沉雪情誼已盡,單純的能不見就不見吧。
四人不約而同看向林婭熙,等着她來表態。
少女頭大!這是在玩什麼搶座位的幼稚遊戲嗎?ABCD的複雜關係,她實在理不清,也懶得管。
不就是坐個馬車麼,爲啥老整這麼複雜?
“林某隨意。”
四個字令四人重新收回目光,面面相覷。
宋楚煊一錘定音。“太子一人一車,二位賢侄一車,本王同林公子步行。”
林婭熙渾身一顫。爲達目的,晉王連賢侄這種詞都說得出口?
無奈她累了一上午,只想舒舒服服地坐車,實在不想爬那勞什子的山。
“有空位卻要步行,豈不浪費了?如果王爺是想沿途欣賞風景的話,那林某就與太子一道吧。”
“本宮樂意之至。”
宋楚煊深邃的鳳眸裏迸射出噬人的火焰,死死盯着少女。
“林公子可不要敬酒不喫,喫罰酒。考慮到你身嬌體弱,本王纔不忍讓你一人徒步。”
“皇叔,要不我陪着林公子走吧。您自己坐一輛馬車。”
這句話裏的威脅意味林婭熙瞬間秒懂。
她的巢還在晉王府。現下她讓男人不順心,回去有她好果子喫的。
“方纔只是一時口快,未經過大腦,但絕沒有嫌棄的意思!林某一切都聽王爺的。”
略有所思之後,北宮沉雪從容地上了第一架馬車離去。
待宋奕楓和二皇子也走遠了,宋楚煊命其他跟隨的都撤開,然後冷着一張俊臉,走在前面。
一羣人的時候猶不覺得。現在只剩下他們二人,林婭熙才意識到這裏不比皇城內,不算荒郊但仍是野外。
少女小跑着跟上,和男人搭話。
“王爺你知道嗎,畫舫上等你公佈結果時,我的心都被嚇得提到嗓子眼了!”
“......”
“王爺是如何想到趁機整小公主的呀?那顆黑痣也是絕了。”
“......”
“嘿嘿,王爺有沒有發現我很機智?雲想·花想新品發佈會的主意不錯吧?”
“......”
無論她說什麼,宋楚煊都跟沒聽見似的,邁着長腿繼續往前走。
很快到了一處分岔口。宋楚煊並沒有選擇馬車車轍交錯的大道,而是走了明顯人跡罕至的小徑。
“王爺不是要去清風樓嗎?應該走另一條纔對吧?”
林婭熙心不由得發慌。難道自己今天要在這裏被滅口了?
“別以爲我不清楚王爺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會來,卻不多安排馬車。宋楚煊,我哪裏得罪你了?你說句話!”
宋楚煊確實氣,氣這女人竟然提議撇下他,和北宮沉雪走。
那一刻的滋味簡直如同有人在他的心頭,狠狠剜了一刀。劇痛之後是四下漏風的淒涼。
他現在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怕出口的話傷人,寧願自己憋出內傷來。
“啊!”
林婭熙慘呼。緊接着,一聲摔倒在地的鈍響傳來。
“熙兒!”
霎時間,男人連生氣都忘了。轉頭就見少女手捂着小腿,坐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
“怎麼了?!”
“痛......”
林婭熙小臉擰巴在一處,面色蒼白,疼的額頭青筋可見,卻忍着不再哼一聲。
“熙兒別怕,讓我看看。”
四周野草叢茂盛,莫不是被蛇咬了?都怪自己剛剛只顧着生悶氣,沒能照顧好她。
宋楚煊此刻自責極了,眸子裏滿是關切和心疼。
“是本王不好。熙兒先忍一忍,疼的話就咬住我的肩膀。我幫你褪下鞋襪,再將毒血逼出來。”
少女緊閉的一隻眼微微睜開一條縫。
男人眉頭深鎖,似乎疼的人是自己一般。一手扶住她的背,另一隻輕柔地想要移開她覆在腿上的手。
“那王爺得先答應我,不能不理我,也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在這。”
都什麼時候了,林婭熙受傷不喊疼,卻在擔心這個?
聽着她可憐巴巴又帶着點撒嬌意味的話,宋楚煊一顆心猛地揪起。
“我怎麼捨得丟下你......”
“你明明就捨得!哼,剛纔不講話,又不理人的是誰?”